无赖章是个无赖。
　　 无赖章，本名章芜莱，父母早亡。因为在村里的所作所为让所有村民厌恶，鄙视，他的名字“芜莱”又与“无赖”同音，于是大家就送他一个外号“无赖章”。
　　 他年方三十出头，身高一米七左右，长着一身肥膘，两只小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他年纪不大，但头上的头发已经谢得七七八八，看起来像个小老头，村里人又称他癞子章。
　　 癞子章每天吃了饭便在村子里头东逛逛西瞅瞅，遇上张家漂亮媳妇，他会追上去摸摸人家小脸蛋；赶上李家风韵徐娘，他会走过去抓一把人家屁股蛋子。村里老少妇人，没少遭他咸猪手。但妇人们见他一副无赖模样，也只是骂句下流，不要脸，便不同他一般见识计较。
　　 村子里没有人看得起他，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再加爹娘又早死，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他来往。癞子章倒也乐得自在，从不见他因为没娶到媳妇这事悲伤过。
　　 癞子章虽然流氓无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他只调戏那些结了婚的老少娘们，对于没有结婚的少女和小女孩，他从不下手，而且遇到小女孩，还会拿糖分给她们，不过多数时候不是被小女孩们的家长喝斥走，就是将他给的糖扔在地上，再狠狠地呸上一口口水，因为嫌他的手脏。
　　 其实在村里面癞子章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是挺有礼貌的，对村里的人都挺好。还记得当年他考上职中，开学时全村为他夹道送行的场面，历历在目。全村只有他上过两年职中，后来不知为啥辍学了，在外面厮混了几年后回到村里，便成了现在这副无赖样子。
　　 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都无所事事，只有两个月会去外面，弄回一些钱。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他出去了，大家也可以省个清净，谁都不会去关心他在外面做些什么。
　　 话说这年冬天，已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天气奇冷。
　　 一天晚上，癞子章吃完饭早早的便躺在床上翻看小说。突然肚子一阵钻心的痛，痛得他将书扔到一边，在床上直打滚，额头上汗珠直冒，反复“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凭感觉，癞子章知道自己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在外上职中那两年，饥一顿饱一餐的落下的病根。
　　 他强撑着身子爬起来，一只手按着肚子，另一只手拉开抽屉翻找胃散。一翻倒腾，终于找到了胃散，赶紧和着些温水服了下去，然后趴回床上，表情痛苦极了。奇怪，平时胃痛的时候，只要吃了胃散，不消片刻功夫便可以止痛，今晚不知为啥，痛感却越来越重，痛到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他也知道自己在村子里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今晚痛死在床上，都不会有人来看一下他，帮帮他，或者帮他叫个医生的。
　　 “难道我章芜莱今晚就要将小命给交了？虽然我在村里不受待见，又喜欢调戏老少娘们，但也没有做过大恶之事呀。”癞子章眼神里透着绝望。谁叫自己平日里多行不义呢，这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癞子章，你就认命吧，一死百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章叔，你在家吗？”一个女孩的声音飘了进来。见屋内开着灯却没有人回答，女孩推了推门，门吱嘎一声自己打开一条缝，女孩闪身进了屋，看到在床上痛苦翻滚的癞子章，女孩开口说道：“章叔，你怎么了？”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一看，这不是章婷婷吗？章婷婷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人如其名，婷婷玉立。
　　 癞子章是章婷婷的隔代堂叔，也就是癞子章的爷爷和章婷婷的太爷爷是亲兄弟，虽然按村里的辈分喊癞子章叫叔，其实他们年龄差不了十岁。
　　 “你来干吗？看我出丑和笑话吗？”癞子章没好气地说，在他看来，这个章婷婷肯定是来看笑话的。“章叔，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也算知书达理，哪能像村里其他人一样看你呢！”
　　 正说话间，又一对中年夫妇闯了进来。“无赖章，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把我们姓章的老脸都丢尽了，婷婷还是个孩子，大晚上的叫她来做什么？”首先开骂的是中年男人。“爸，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说？章叔病了，我正好路过，所以进来看看，怎么说他也是……”“你个死丫头给我住嘴！你在村里长大，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品性吗？就他那球样，死了都活该。”中年妇女打断女儿的话，破口大骂。
　　 看样子，她生气极了，不等说完便伸手重重地甩了女儿一记耳光，章婷婷捂着被打出五指红印的脸，哭着对父母说：“你们平时教我和弟弟要心存善良，要学会以德报怨，可是你们现在自己看看，就算章叔再怎么坏，再怎么无德，但现在他病了，就快要死了，难道你们真的眼睁睁看着他死掉？”中年夫妇顿时哑口无言。是呀，自己平时都教育子女们要学会善良，要学会以德报怨，看看现在，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癞子章躺在床上看着三人你争我吵，但他没有力气来辩解。胃越来越痛，他忍不住又重重地呻吟了几声。中年男子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大半，看着此刻躺在床上痛苦的癩子章，他对妻子说：“算了，就当我们积德行善吧，虽说这个东西平时品行不端，但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好歹说起来我们也是同宗之亲。”中年妇女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
　　 “先送医院。”中年男子走到床边，背上癞子章，中年妇女忙拿起一件棉大衣披在癞子章的身上，男子一路小跑着往镇上卫生院，他后面跟着妻子和女儿章婷婷。
　　 “幸好送医及时，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对癞子章一番检查过后对中年夫妇说道。医生告诉他们，癞子章这次并非单纯的胃痛，而是胃穿孔，如果没有及时送来医院的话，估计他会痛死的。
　　 经过医院的及时治疗，又住了一个礼拜的院，癞子章总算捡回了一条命，痊愈出院回到村里，还是那副无赖脸，还是走到哪里让人骂到哪里，毫无改变。
　　 冬天很快过去了，已是春暖花开。村里的小河已经开冻，一群鸭子在河里游玩戏耍；几个小孩在老人们的看护下，在河岸上追逐奔跑，玩得好不热闹。
　　 癞子章伸了伸懒腰，看着屋外明亮的阳光，慢悠悠地爬起床洗漱。洗漱完毕，又扒拉了几口昨晚的剩饭，吃完饭，将围巾往脖子上一搭，扯扯衣角就出门了。
　　 沿着村子河岸漫无目的走着，河岸两边的柳树开始冒出了一些嫩芽。癞子章眯着小眼，还是习惯性的左瞧瞧右瞅瞅，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老少娘们，摸上一把过过瘾。
　　 正意淫时，突然听到前面老人的哭喊声：“快来救命啊，快来人啊，娃娃掉河里了，娃娃掉河里了！”癞子章听到呼叫声，想前去看看热闹，便加快了脚步，往出事地点赶。
　　 岸边围着一群人指手画脚着，却并未见有人下河救人，落水的小孩子不住地扑腾着，眼看就快要没有力气了。癞子章伸出脑袋往河里瞧，众人一见他过来，纷纷躲开。一位老人开口了：“章芜莱，你能不能下水去把小孩子救上来，也算是给你积点德。我们都老的老，小的小，没法下去救人。”“他那无赖，怎么会有好心去救人？”“除了揩姑娘媳妇的油，他还会干什么？”“是呀，是呀，看他鼠眉贼眼的，他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他。癞子章不傻，看得出这是众人在激他。
　　 “癞子章，你只要下去把孩子救上来，我老头子给你一百块钱。”一位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在他脸前晃了晃。
　　 癞子章望了望老头手中的钞票，冷冷一笑：“你说的当真？”“哎呀，什么当真不当真，孩子快撑不住了，赶紧救人先吧。”另一位老人气得跺着脚，大口喘着粗气。
　　 “好！孩子我救！”
　　 癞子章顾不上脱衣服扔围巾，就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向孩子游过去。这条河是人工河，主要用来为村里蓄水以便灌溉庄稼之用，足有五六尺深。孩子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渐渐往下沉，癞子章加紧游到孩子身边，用手托住孩子的身体往岸边游去，好不容易，在岸边老人们的帮助下，将孩子拉上了岸，孩子已冻得瑟瑟发抖，哭都哭不出来，岸上孩子的爷爷马上找来被子将孩子包着带回家去了。
　　 癞子章歇了口气，正准备上岸，突感胃口如刀割疼痛，他忍着痛，想先上岸再说，却发现脚根本不听使唤。陷在河底淤泥里无法自拔。
　　 他知道肯定又是胃痛的老毛病犯了，但脚底实在挪不动，无法回到岸上。这时，脚底同时传来一阵疼痛，不好！腿在冷水里泡久了，抽筋了！癞子章暗叫不好。
　　 岸上众人见他久不上来，大声喊道：“癞子章，你还不上来，在冷水里呆着干啥？”没有人看见他脸上因疼痛滚落的汗珠。又一阵钻心之痛从脚底传来，癞子章无法站稳，脸朝下栽倒在河水里。众人又是一阵大呼：“章芜莱，无赖章，癞子章……”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等到村里的男人们赶到，将他抬上岸时，他因溺水时间太长，无力回天了。
　　 癞子章死了，为救孩子被河水淹死了。他死后，被救孩子的父亲拿出一些钱，买了口薄棺，将他葬在后山之上，坟前竖着一块碑，碑上刻着：章公芜莱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