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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写不完的爱


作者:咖啡里的故事 童生,60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63发表时间:2008-11-07 13:34:08

前些年,我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繁文缛节。写写生命里最真实的前因与后果,有时候,其实有一种不厌其烦的其中之乐。就如看一部泛泛而谈的小说,虽然主题总是模糊,然而毕竟是大部头,不愁饭后没事做,这样读下去,竟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真残酷,让你活得稀里糊涂——历来如此。
   风光体面,轰轰烈烈的人生,古往今来,不胜枚举。可是精装版的英雄传记,总是来得不真实,犹如浮在表面的水墨山水。世间人,用神圣的眼光,顶礼膜拜,以为找到了生存的真谛。然而真的人生,却总是需要有一个踏实的底子——简而言之,其实就是在阳光空气,花开花落里旅行——苦也好,乐也好,都是一样的年华。
   来上海后,却很少写了。甚至经月不动笔——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是最心口不一的人。天蝎座的所有人的特点?星象家们总是善于牵连,大环扣小环,环环相扣,所以你能在所有版本,所有星座介绍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没事找事做,所有人的特点。
   可是生命并不是得过且过的平静。聪明人总是用局外人的眼光,留心当局者的悲欢离合,以寻求不至受伤的感动。这样来成全人生,找寻快乐,难道也是残酷的手法——我宁愿真的可以这样做到。谁都如我们,谁都无果而终。
   宝成大哥就这样划入我的脑海里。
   在淮海中路的星巴克,我们终于见面了。十七年后。整整十七年。在一杯咖啡的满与空之间,在洋洋洒洒橘黄的光照下,在叮叮铛铛,尖手尖脚的背景音乐下,突然觉得不真实——流光年华,他老了十七年,青春对于我,也只剩一溜尾巴了。
   他还是那么英俊,沉静,有涵养。生命只是在他眼角,恶作剧般,轻轻划了一下。可是更添了那双星眼的深邃了。
   然后告诉我,他离婚了。隔着腾腾的卡布基诺的热气,绵细的奶泡微微的荡漾,他平静地笑。
   我很愕然了。
   他结婚那年,我十二岁。
   他一直拿我当最亲密的弟弟,因为两家走得近的缘故。他爸爸是下放到农村的知青,一肚子学问。和我爸爸甚是投缘。他下面兄弟姐妹众多,家境老不好。
   我一直记得夏日的傍晚,山坡下的一幕。他和他年轻美丽的爱人,并坐在软绵绵的绿草地上,轻诉衷肠。那时候,天是海般的蓝,有轻盈的鸟,结伴而过。晚风渐起了,虫声微息,预备沉入仲夏夜之梦里。
   有路人远远过来了,我打口哨给他。惊起一地的芦苇花。漫天的飞舞,拼成雪白的同心结。中间是他和兰英姐腼腆羞涩的笑面。
   后来,他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中专,长年在外求学。我们终于很少见面了。
   我上初中那年,他要结婚了。那时候我搬了新家。穿过一大片长满绿的草,红的花的原野。到了他的家。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见他玉树临风的影子,涌动着青春的旺盛的气息。那一年他二十二岁。父亲因为胃癌去世了。乡下人,要借喜事冲冲晦气,希望带来好的年头,结果,谁都心动了。
   新娘子出来了。大红装束,斯斯文文。我分明看见,并不是那温柔美丽的兰英姐。
   我跑向夜色渐沉的原野,漫无目的。不想见任何人,我只想象远方那个穿水粉格子衬衫的倩影,步履维艰。去向天地洪荒,要与落日流星一起飞翔。
   我质问我的父母,为什么宝成大哥变了,什么偷走了他的心。
   他们只告诉我,他的新娘,是省城来的,家里金山银山,累积下来,是千年万年的富贵。
   那一夜,我一直愤愤不平。一个人坐在二楼的房间,透过湖绿纱窗,看远处的天边。晚烟里,连绵的青山犹如铁的兽的背脊,远近的乔木,瞳瞳的黑影,是千军万马。暮色苍茫,终于还是要沉沉睡去。
   他举家搬到武汉。而我奔赴于漫长的求学之旅,我们终于不再见面。
   时光的车轰隆隆往前开,风沙漫天,我看不清风沙起处来时的路。悠长得犹如永生的童年,少年,暑假与寒假,穿插交错,编织成泉水叮咚的弦琴。然而群岚叠障里,晚烟四起。随即转入急管飓弦,犹如十面埋伏……
   我们沉默了良久。仿佛在一刻间,时光倒流,一幕幕,象是在昨天,又似过了千年万年。
   落地窗外,灯光织成一条蜿蜒的河,在眼角边漂流而去,只剩拖尾的一点弧线,或明或暗,刺得人只想抹眼睛。
   上海开始下第三场雪了。千万个雪的精灵,飘飘撒撒,随处停留。每一下落地,都是一个响亮干脆的吻。可是到底是春雪,落地即化。仿佛有腾腾的热气直往上冲,雾气迷朦,人是在云里梦里。
   宝成大哥暖着他的手,用套了纸环的杯子,又不时搓搓。仿佛很惬意。宝蓝高领羊毛衫,托着他白净红润的脸——老天爷真是眷顾他,我想到。过不多久,如果他想要再交女朋友,估计手中的牌不下一打,排起队来,是宝冢歌舞团的玉女秀。
   然后他道:“上海今年好冷。象武汉的冬天。潮湿,阴冷——可是又感到干得不自在。“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微微一颔首,然后在晃动着的吊顶流光里笑。我想我的笑,一定很诡异。我并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所以当有人上楼梯来时,我赶忙转过视线,假意寻找熟识的人。
   武汉已经离我很远了,数千里行程,隔着千山,横着万水——我但愿我也不要再回味,怕看到青涩懵懂的我,跌跌撞撞的,走得不爽快——看得人直跺脚,所以不如不看。
   于是我问道:“所以你离开武汉,现在常住上海?上海其实有很好过的冬天的。前两年有淡蓝的深远的天,暖洋洋地——让人真怀疑是第二秋。”他还是笑,并不接话。
   侍者过来帮我们换纸巾,雪白的大方块,反射着头顶的光,分开了,仿佛平地上躺着若干个刺眼的太阳。汗不由地直冒——厅内的暖气开得太大,衣服又穿得太厚,脱了一件又一件,可是还是不解汗。我一个尽的抹前额。
   半响了,他续道:“武汉也不是一无是处,例如有道地的精武鸭脖子,老通城的豆皮——武汉确实适合居家生活。”我忙笑道:“所以如果是单身贵族,最好住上海——最合理的推断。”宝成追问道:“那么说来,你还没成家?女朋友在哪?”我笑出声来,道:“女朋友——在丈母娘家里啊!”他会意地笑。他的笑声有一种浑厚的爽朗——我知道那是最彻底自然的,在记忆里,他的笑声永远是这样。“是该考虑了啊。”他小声道,象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又有一丝无由的低眉顺眼,仿佛深思远虑后的痛下决心。我无声地点头。道:“不过爱情与婚姻,向来是南辕与北辙。所以我时刻准备着。有一天碰上一个适合结婚的人,说不定,不出几天,会请你喝我的喜酒了。”我无意含沙射影。可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后悔也没有用。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做任何表示。却道:“所以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我并不理解他所谓的江湖,指的什么。如果仅仅意味着他那一场失败的婚姻,我想他应该不会有太多遗憾——那场婚姻是失败了,可是不置可否,他和他的一大家,所受到的惠泽该有多少?我突然有一些愤愤不平了。潜意识的,为他的曾经年轻美丽的恋人,也为他千帆过尽后的神情自若——我愤懑于他的始乱终弃。
   遂以沉默面对。我打算不再和他多说话——也许想要质询他的话太多,然而却又无从说起。我暗暗问自己,我算什么?我想,我不过也只是一个经历世事红尘的人。虽然固守着清坚决绝的,卑微而可怜的生存原则,还是要到锅碗瓢盆里吸收人间烟火,寻找到赖以生存的营养——不禁自怜起来。
   我对他的婚姻,风花雪月,已经了无兴趣。即使兰英姐还有音讯,那又怎样?什么是天长,什么是地久?这世界上,千百年的风,不停留地吹,把多少人的命运,吹成了一场场革命,可是到底,他不能保护她!爱情算什么?
   我便彻底失望了。
   杯内的咖啡空得见底了。我不再打算要第二杯——好的咖啡往往只需要一杯,便足以留下无尽的回味了。象陌生的人,擦肩而过的偶遇的人,只是静静地一回首,不多说一句话,便会在心底里投入影像——时间的无尽的崖野上,经常出现的浪漫的偶像剧。
   我们在咖啡厅的门口分别。他去向他的方向,我去向我的。雪依然飘落着。从墨黑的上半空,撒入高高的路灯照着的光柱里,仰面向上望,象飞了无数个粉白的夜蛾,在万里稻花香的夏夜,寻找随风飘摇的光亮。我看着他高大英挺的身影,极其绅士地跨过人行道,走入光与影的双重阵地,终于汇入热闹忙碌的那属于人的河流。突然难过起来。我只想到,我与宝成大哥,毕竟这样隔阂起来。十七年前的一幕幕,趁着夜色,一层层消失殆尽,最后回复冰冷的苍白。再见时也只是擦肩而过,我的变化,他的变化,交织成一股逼人的力量,将我们隔成陌路——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回来时已是夜半时分了。雪愈下愈大,风也开始出来了。我撑着伞,费力地在无边的雪野里踯躅,犹如走在千里之外的故土的冬夜。雪簌簌地打落在我的头上,身上,又钻入皮包内。我感觉得到我的狼狈。然而想到,前面毕竟还有一个亮着灯的房间,在这样湿冷的夜,特地为我绽放所有的光华,等待我的欣赏与流连,心底里便只剩汩汩的暖流了。
   走吧!走吧!还是走吧!“走不完的路,是寂寞,写不完的爱,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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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走不完的路,写不完的爱,生命存在的必然。【编辑:邬海波】【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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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旷世苍狼        2008-11-07 22:36:38
  有如果吗?如果有如果,如果可以重来,又会怎样?
我的微信号是ksclang
2 楼        文友:寂寞苏三        2008-11-07 22:46:30
  " 不过爱情与婚姻,向来是南辕与北辙.”归结到底是人心的因素,在得到和失去的取舍里,他选择了自己认为最需要的,却不知道他失去了最珍贵的。
相伴寂寞,不如独自寂寞!
3 楼        文友:康噩鲤        2015-09-12 18:07:18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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