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培元擦去嘴角的血渍，摘下胸前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打倒投机倒把分子朱培元”，白纸黑字，又在"朱培元”三字上打上叉叉，鲜红鲜红，煞是刺眼。朱培元瞟了一眼，还是小心地挂在了柱子上，只是将字朝向了里面。做完这些，朱培元气都来不及喘一口，拿起门角落的一根扁担，两只竹篮子，又瞟了一眼房门，灯光刺得朱培元一时都难睁开了双眼，朱培元抹了把脸，毅然转身，一头扎进了漆黑如墨汁的夜幕里去了。
　　 肚里却正在演唱《空城计》哩。
　　 老婆听见屋门响，刚想出声喊叫，一阵气喘，堵住了喉咙口，老婆恼恨地抬起双手，擂鼓样在胸前捶着，待气喘匀，这才下床，拄着倚靠在床边的棍子，一步一挪地走到房门边，颤抖着手，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望一眼屋外，还是走到大门边，斜靠着门框，努力伸出头，望着黑黝黝的夜空，叹了口气，抽回身子，关上大门，拴紧门栓，气喘着返身走进房去，关上房门，走近床边，艰难地爬上床，仰头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脑中却在牵挂着黯夜中的丈夫。直到闻听见第一声鸡啼，才迷糊过去。
　　 没过一会儿，猛听屋外传来一阵嘈吼声，睁开眼睛，就见窗户上已亮如白昼，跟着就是啪啪的拍门声响。老婆一惊，也顾不得气喘，猛地爬起来，下床，趿鞋，拄着拐杖，打开房门，疾走几步，拉开门栓，哗啦一声拉开大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老婆被这一激，喘得更厉害了，拄着拐杖，弯腰不住地咳嗽，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胸前。
　　 朱培元见了，猛地扔下肩上的担子，挣脱开人众，跑到老婆跟前，伸出手，熟练地在老婆背上拍打，脚下早已淤积了一滩水，头发上还残留着几根水草。待老婆喘得缓和些了，朱培元才走出去，站在大门口，开口说道：“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去搞贩卖吗？转身一指老婆，这就是答案。”又一指不知何时已站成一排的小孩：“这就是答案！”
　　 几人见了，默默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