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抽烟……”含糊不清的话还没落，李欢就从怀里抽出一颗皱皱巴巴的香烟，双手递给了媒人来路，来路笑着接过烟，刚叼到嘴上，李欢就殷勤地把打火机的火苗凑到来路的嘴边。
　　 李欢是个弱智青年，说起话来，呜呜噜噜，嘴里像噙个茄子。李欢上过几年学，但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查数字也总是不能从一查到十。他的叔叔是个敬业的人民教师，他信奉“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兴致勃勃地开始教上五年级的李欢英文字母，领读，范读，教得不厌其烦。几个星期后，他叔叔满怀信心地开始检验他的教学成果：“欢欢，你背一下二十六个英文字母。”“A……B……C……D……X……Z。”李欢惶恐站起，努力地想着，背着。“还是只记住六个。”李叔叔苦笑不已，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此放弃了徒劳的努力。
　　 那李欢虽然心眼子不够头，却知道出力干活，知道挣钱娶媳妇。眼看看二十好几了，同伴们都搂上了媳妇，李欢也开始着急起来。背着父母，一有空就往媒人来路家跑。精明的小伙子还不好找对象，何况李欢这个半傻子。来路是一见到李欢，就头疼，只得好言敷衍。
　　 儿子的婚事也成了李欢父母的心病。李母也常常央求来路，给李欢寻觅一个对象，哪怕傻一些或者有残疾的也行。来路也陆续给李欢领来几个傻姑娘，但女方娘家虑及两个傻子不能成家过日子，都不愿意答应李欢的亲事，一一告吹。
　　 一天，来路领着三个南蛮子上了李欢家的门。男的有四十多岁，看着精明伶俐，另两个说是一对母女。那母亲也有四十开外，操一口云南口音，哇啦啦说个不止，让人一句也难懂。那个女儿大约有二十五六岁年纪，神情怯怯的，长相清秀，一句话也不说。来路说，这女子想在这里找个婆家，彩礼不多，只要十万。李欢父母一合计，比起本地娶亲花销，动辄几十万，的确不多，便答应出钱允了这门亲事。那个男的拿了十万块钱匆匆而去。
　　 这李欢与那女子很快就圆了房，女方母亲也随着住在李欢家里。李欢父母抓获至宝，天天待若上宾。煎，炸，煮，炒，顿顿变着花样给儿媳妇和亲家母做可口的饭菜。那李欢虽然愚钝，却知道疼爱媳妇。时间不长，李欢媳妇便对李家说出真情：原来，她结过婚，还生过娃，带着环，是被人贩子卖来的。李欢父母听说，也没计较，他们只想给李欢熬个下一辈，就张罗着给李欢媳妇摘环，熬药，看不孕病。
　　 不想，那女方亲家母好吃懒做成性，兜里钱一花完，便向李家要闺女的十八年抚养费，准备揣上一笔钱走人。李欢父母刚出十万，哪肯依允。女方母亲说，那十万元彩礼都落入同来的男人腰里，她分文没捞着，太亏。女方母亲不依不饶，见李家不出钱，便要带女儿出走。那李欢媳妇却不愿走，她说了实话，“我不走，我走了，她还得卖我，我已经被卖了五家了。”李欢媳妇说完直哭。李欢母亲听了大恼，“世上哪有这样贪婪狠毒之人，亲生子女也卖！”见女方母亲一直怂恿女儿出走，李母按捺不往怒火，抓住亲家母撕打起来。李欢母亲身粗力健，更兼李欢一家人如狼似虎，瘦小的女方母亲哪是对手，被打得血头血脸，如同花瓜一样。经此一战，那女子母亲铁了心不让女儿在李欢家生活，无奈李欢一家日夜盯她母女二人很紧，一直没有机会逃脱，便打电话报警。警察来后，询问实情。警察说，买卖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况且李欢也没与那女子办理登记结婚手续，依法当把女子放走。虽经中间人几番说合，那女方母亲坚持不愿自己女儿在李家生活，在警察干预下，母女二人终于从李家脱身。
　　 听说，李欢恋恋不舍的爱人又被她母亲卖给了十里开外的一个老光棍，得钱七万五千元。老光棍开一超市，家境不错，年过半百，才得年轻娇妻，得意之状自不可言表，只是不知那女子生活状况如何？又听说，那女子母亲也索性在本地找了一户人家，过起吃香喝辣的日子来。
　　 李庄上的村民都说，外来的女子不可靠，还是本地的媳妇过得住。村上的人都吸取了教训。这不是？李营的大儿子又结婚了。小伙子二十九了，娶了一个四十岁的本地媳妇，还带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和一个九岁大的儿子。
　　 “刚结婚，就儿女双全，倒也省事。”有人调侃道。“结婚时，那女人穿一身白婚纱，头上戴一圈白花子，一点也不喜庆。”李欢母亲撇了撇嘴，说：“那女人粉抹得厚，就是一笑起来，眼角净折子。”李欢母亲用手压着左右眼角，像八字状。说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直回荡在李庄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