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红柳滩的秘密(外六首)
一、红柳滩的秘密
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柳,密集而
零乱。野鸡,兔子
刺猬,蛇,隐藏在里面
觅食,做梦
谈着,关于人类的爱情
无数个土堆,星星一样
牵扯着远处,高高垒起的
柴禾。清明来时
村里的尘土,从这儿起步
扶起青烟,向天空升去
千言万语,掺和着酒
渗入泥土
父亲,也在这儿
十八年的光阴,十八年的
红柳滩,装在日记里
刮风,下雨,偶尔
飘几朵云霞。我的孩子
已高过红柳,他们指着
屏幕,辨认红柳
二、风向
头发飞起时,半开的窗子
辩不清风向,鸟儿立于树枝
吐着东方的鱼肚白,看
一片叶子下坠。我伸出手
接住,初冬生长的寒
一些迷糊的意识,随着风
滑过掌心,滑过马路
摩托车,小汽车
自行车,拥堵着出口
脚步,夹杂在里面
是一只自由的蝴蝶
索性探出头。风大了些
沿着屋檐漫过去,漫不经心地
抽空所有的念想,留下光秃秃的
枝桠,祭奠叶绿时
跑题的私聊,以及
青花瓷里,坠落的黄昏
三、离别
对立着,聚集阳光的浓度
凸显蓝和紫,调和一些想法
继续僵持。观看的鸟拍拍翅膀
飞向高空,探寻别离的捷径
说好了,要走就走
不再相见。不再将目光滑下叶面
陷入泥土,期待生根
发芽,冒出绿色
喋喋不休,牵思细缠
转身。留一个背影
靠紧风,腾出更多的空间
接纳雨,远道而来
敲响一扇窗,问候秋天的
文字,向寺庙张望
四、失踪
摸着阳光,随便走
郊外,或者地埂
听一听冬,哪一出更适合停泊
面对面丢失的光阴
燕子离去,空空的屋檐
少了家长里短。更别提青蛙
走就走了,偷光池塘的水
不留丝毫牵挂
一些字,学着草
生根,攀住季节
诱惑一粒尘埃,丢失睡眠
关于你的消逝,小说里没写
灯下的虫子,没说
新的水域,从杯子里溢出
赋写一叶小舟,驶向未知
五、远山
阳光透过窗户,照着一本
打开的书。一条小河
开始流动,鱼儿燃香的事
铺在叶面,清点残余的
秋色,跪拜昨天的疤痕
大鸟坐在山顶,闭目养神
四周安静。一只蚂蚁
穿过曲折小路,挤出心上的
苦水,学习参禅
几朵云,飘过路面
歇脚的女人反复念叨。男人
回家的消息,从经文
滑落。一缕炊烟
笑着升起,直的时候
直,弯得时候弯
六、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一,二,三……
数着台阶,慢慢爬
四周,青山连着青山
鸟儿的鸣叫,清澈地
照见来路和去路
云在山顶,人在山腰
腿脚酸软的事,压在心底
学着僧人,双手合并
半个太阳,装下一片松林
继续爬,离天很近
家在身后,隔了九百九十
九个台阶。每一个台阶都有
野草窜出,催赶脚步
临近寺庙,心像飞蛾跪于
蒲团,默念几句鬓角的事
牵着风,走过秋天
最后一片叶子,是我的归处
七、黑树窝的太阳
公鸡打鸣后,东边的天空
透出一些红,有淡渐浓
整个村子不安起来
喂鸡的,放羊的
给牛添草的,给田浇水的
……
炊烟升起,高高在上
树木,土屋
一条条,横七竖八的小路
延伸着忙碌。尘土
飞扬在半空,骄傲地
俯视一株草的生长
老人,弓着背
给圈里添几锹土,拾顺凌乱的
柴禾,扫扫院子
喂喂狗。还想看看田里的
长势。风起
摇下几朵,不明不白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