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雨中河畔漫步记(散文)
周末上午一个人闲坐家中,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开其中一篇,一看,是苏轼的《超然台记》。开篇曰:“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读到此处不禁发出会心的微笑,忽然心里有一种想出门转转的冲动。外面正下着濛濛细雨,想必此时来玉河河畔散步的人一定很少吧,正好可以享受难得的清静,一点小雨又有何妨。于是欣然走出家门,两手空空,除了兜里揣着一串钥匙,我连伞也没带。
从家门口到河畔只有短短五分钟的路程,不一小会儿,我已然踏上了河畔的小路。此时依然下着微微细雨,和我猜想的一样,来河畔散步的人很少,四周是如此清幽,一路行来,只遇见了一位扛着锹的老清洁工,还有一位在树下打太极拳的老人。或许是行人少了,鸟儿变得胆大起来,有几只灰色的小山雀甚至蹿到了小路上觅食,离我只有五六步的距离。虽已到了寒冬季节,幸好玉带河的水没有干枯,这几天得了雨水的浸润河面反而变得更宽了,可乐坏了数月前来此安家的七只黑水鸡,只见它们在河中梳理着羽毛,欢快地嬉戏着。开春后倘若孵出一窝小黑水鸡来,想必会更加热闹了吧,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我一路畅快地呼吸着雨中清凉的空气,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小路尽头。不愿往回走老路,那就爬爬“山”吧!说“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土坡而已,然而却是一个令人兴致盎然的所在。
开始向上爬时你会发现有一条小土路蜿蜒而上,很窄,约一尺宽,仅够一人上行。走在狭窄的山路上,你会看到栽在两旁的小樟树苗儿,有三四十株之多。每当看见这些小树苗,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位老人熟悉的身影。这位大家称之为艾师傅的老人原是厂里的退休工人,虽已年过八旬,面容清瘦,却精神矍铄,我来玉带河散步时经常可以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谁能想到,河畔小土坡的一角竟成为艾师傅的育树基地,这儿的每一株樟树苗都是他亲手培育的,待长到一定程度艾师傅就会把它们小心地移栽到空旷的地方,还要精心为它们浇水,拔草,修剪,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般。望着这些小樟树苗儿,我感觉一股暖意涌上心间,恍惚之中,我仿佛看见了一片郁郁苍苍的樟树林。
在坡上继续往前走,有五六个台阶,说是台阶,其实只是用铁锹把泥巴铲成台阶的形状而已。登上台阶的你会惊讶地发现前面竟有一朵朵花苞儿三三两两地簇拥在一起,一个个鼓着红红的小嘴,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了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近前细看,原来是茶花,但见一株连一株的茶树顺势排开,高低错落,我怡然穿行其中,无论是已开的,还是未绽的,此时皆在微雨的滋润下显得更加娇羞迷人,那一抹抹亮丽的红色早已把冷寂萧瑟的寒冬给点亮了。
再往上行是一片小小的竹林,长得十分茂盛,郁郁青青的,丝毫没有颓败的迹象。竹林外约五六米处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此时掉得不剩几片叶子,看上去光秃秃的,与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奇怪的是鸟儿却对此丝毫不介意,总喜欢在秃树上驻足小憩一番,或许是那儿视野开阔,行人又稀少的缘故吧。有时一树的八哥呼啦啦才离去,一对喜鹊又翩然而至,倒也让在寒风中颤栗的秃树添了几分生机。
从土坡上下来,我感觉有点累了,于是来到一株老樟树前,坐在树下的一块青石板上歇歇脚。仰望着高处的碧叶,层层叠叠的,一眼望不到天空。此刻虽然依然下着濛濛小雨,但却不曾有半点滴落到身上。环顾着四周高高低低的小樟树,我想此时的老樟树一定感到十分欣慰吧,因为他已经儿孙满堂了。我相信老樟树是有灵性的,当我走过老樟树身边时,我想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名匆匆的过客,而当艾师傅经过时,老樟树一定充满了柔情,就想艾师傅看小树苗时的目光一样。
一路尽兴而归,回到家中,接着读苏轼的《超然台记》:“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为何一个小小的超然台竟让苏子如此流连忘返,乐不可支?忽然间若有所悟:决定我们能否“乐哉游乎”的,不是我们身在何处,而是我们心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