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回老家了，心中不免生出许多牵挂。我决定回老家一趟，看望年迈的父母。
　　 时令已是深秋，但阳光依然灿烂如春。爬了一段山路，快到老家时，我感到有些累了，就坐在小路中间的石板上歇息。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喂，让开，我要去放鸭子！”
　　 我回过头，便看见了一张娃娃脸：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透着红扑扑的光彩。
　　 我存心要逗她玩一阵子，就故意伸出双脚挡住她的去路：“你叫啥名字？”
　　 “我姓王，叫王菊！”
　　 “你是哪家的？”
　　 “我是姓万那家的。”
　　 “我要去你家吃午饭，你答应我，我才放你过去!”
　　 “要得啊，你让我过去嘛！”她嘟拢起了小嘴。我缩回双脚，把身子挪开，放她过去了。
　　 第二天，我在老家休息。和母亲闲聊时，我问起了那个叫王菊的小女孩。母亲告诉我：这小女孩是回龙袁木沟的，她的父母长年在外打工，听人说他们在躲计划生育，要想在远方超生一个儿子。他们临走时将王菊送到队上的万有才家，让孩子的奶奶代为照看。王菊的奶奶是万有才的妻子，五十岁上下，自从和前夫离异后，就嫁给了万有才。王菊是这女人和前夫的儿子的女儿。母亲还告诉我，这小女孩的父母曾汇过几百块钱给万有才，托万有才送王菊入学。但万有才家穷，儿子正在上初中，万有才就将这笔钱给儿子作生活费了，王菊就没了上学的门儿，只有天天帮万家做些放鸭子、打猪草之类的家务活。
　　 中午，门外传来小孩的歌声——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我走出门，又看到了那个叫王菊的小女孩。
　　 看到我走出来，小女孩停止了歌唱，对我说：“今天我要在你们这里吃饭！”
　　 “要吃饭么？你再唱一首歌给我听才行!”我又开始逗她。
　　 她又唱起了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声音甜甜的，脆脆的。
　　 吃午饭了，小王菊毫不客气地抓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像饿了好久似的。
　　 吃过饭，她一溜烟跑了。
　　 母亲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有些遗憾地说：“她出来玩了半天，回去可能又要吃一顿篾片子（挨打）了！她是经常吃篾片子的！”
　　 离开老家时，天正下着毛毛细雨。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我又想起小王菊来，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慨：也许因为她自身是女孩，她的父母不在乎她，万家也不在乎她，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什么时候才能在农村人的观念里消失呢？在贫困的乡村，还有多少像王菊这样的孩子？这些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呢？或许她们天真烂漫的童年，只能用在为家里放鸭子、打猪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