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诗歌
昨晚,儿子上班了,女儿睡着了,只有童达和妻子吴宁站在阳台上,静静地隔着窗户仰望天上圆圆的明月。看着老婆脸上细密的皱纹,不经意间,童达把妻子紧紧地拥入怀中,那一刹,感觉到了妻子的身体在颤抖,但很快,吴宁便把她的身体倚靠在童达的身上。听得到砰砰的心跳,可以体会到此刻吴宁幸福无比的心情。说不清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拥着妻子入怀了,三十年的夫妻,三十年的油盐酱醋,三十年的儿长女短,好像墙上的挂钟,不停地摆动,竟然忘却了岁月已经让吴宁的腰身不再纤细,当年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已经雪染成霜变白了。三十年了,夫妻二人一同经风历雨,走过每一个春夏;三十年了,一起把儿女养大,自己却不再挺拔。童达猫下微驮的腰,想着像年轻时一样把妻子抱在床上,尽情地戏耍,但真的力不从心,只能牵手回到两人共同建造的家。不知道为什么,童达突然好像有许多的话想与妻子倾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三十年间的一幕一幕像梦一样浮现在脑海里。
一
童达23岁时,已经在公司上班两年了。一天,科长让他去火车站接待一批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公司工作的新员工,吴宁就是五个人中的一个。一上午,童达举着牌子在站台出口翘首等待,临近中午了,火车出站,穿着红色短袄的姑娘第一个走到牌子下面,乌黑的短发,溜圆的大眼,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大大方方地说:“我叫吴宁,请多关照。”然后把一旁的另外四个人一一作了介绍。现在回想起来,童达好像一见面就与吴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间完全被吴宁的靓丽“晃”走了魂,带着吴宁就往办公室跑,介绍情况、安排食宿,另外四人紧跟着。
那一晚,童达失眠了,半夜起来懵懵懂懂地写了一首诗:
一道闪电
划破了我的天空
光亮中
我竟然迷失了方向
跟寻着你的脚步
前行
前行
哪怕碰得头破血流
不回头
向前走
第二天,童达就开始对吴宁开始了猛烈的进攻,借着餐厅吃饭的机会,把两张电影票塞到了吴宁的手里,等到晚上又买了好多零食、准备了几套版本的开场白,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临近放映时间了,却看见吴宁和另一名女同事姗姗来迟,径自走进了电影院,好像看都没有看见童达,这时童达才恍然大悟:自己真傻,两张电影票全在吴宁手里,咱算老几啊!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死缠硬拽,童达一看见吴宁就主动上去献殷情,一有空就往她的单身宿舍窜,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追吴宁,吴宁却当做没事人一样,每天嘻嘻哈哈疯耍。终于有一天,吴宁到童达的办公室办事取材料,正好快要下班了,就童达一人在,绝佳的机会啊!童达一手把东西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把门虚掩上,东一句西一句找闲话唠嗑,可能吴宁觉得无聊,抽走童达手里的资料想走,童达急着说:“今晚八点剧院有晚会,一同去,好吗?”吴宁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走了。
八点,剧院,吴宁迈着轻盈的步子,真的来了!一晚上的二人台从前至后童达一句没有入耳,心脏剧烈地跳动,眼睛不时地飘向坐在旁边的吴宁,一股淡淡的发香几乎把他晕倒了。
晚会结束了,二人一同走出了剧院,尽管路上有灯光在闪烁,但黑暗还是让你吴宁感到害怕,一只手伸到了童达的臂弯,童达颤抖着把吴宁拥入了怀中。
第二天,童达又把一首诗塞到了吴宁的手心:
我的爱神
你是天上的星星
摘下你
用我滚烫的心
和殷红的血
温暖你
灿烂你
让我跟随你左右吧
我愿做你的保镖
你
不要把我赶跑
这一次成功了,吴宁嘴里说两人仅是朋友,但每天进进出出在一起,公司人都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恋爱了。
二
和吴宁恋爱的那些日子,是童达生命中最幸福和最快乐的时光,却也是感情经受了无数煎熬的日子。卿卿我我的爱情缠绵让童达感受到了吴宁的温情,但赤贫的童达每每让吴宁感到失望。童达是一个从农村通过高考走进城市的穷孩子,除了满怀的激情,除了激扬的情歌,物质上几乎给不了吴宁任何满足。记得认识吴宁的第一个生日,童达千挑万选花五元钱从商店买了一个卡通图案的储钱罐送给吴宁,吴宁伸手接住了,嘴里却嘟囔了一句:“哄小孩的玩具。”是啊,诗歌不当饭吃,婚姻除了感情,基本的物质条件也是必不可少的。当童达鼓足勇气向吴宁求婚时,吴宁犹豫了,童达落泪了,两人相拥相抱着,童达看到了吴宁眼神中的失望和彷徨,但或许是出于对童达的一种安慰,吴宁同意带童达去见她的父母。到了吴宁家后,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吴宁母亲提出的物质要求尽管一点不苛刻,但对童达当时的条件,几乎难于上青天。
童达说:“我们分手吧。”说话时泪眼迷离。
童达拉着吴宁的手:“不想说再见。”
那天夜里,童达做了一件一生最愚蠢的事,一首诗歌压在吴宁的枕边,一瓶安眠药吞入肚里。
我走了
在天边的云层里
等你
在日头的那一边
我们可以赤身裸体
享受阳光的灿烂
我走了
带着你的亲吻
带着你的温存
凝固我年轻的生命里
奔流的血液
在天国
等你
我的宝贝
我的爱神
不要悲伤
不要流泪
在你的彼岸
我会给你永远的祝愿
那天夜里,童达做了一生最成功的一件事情。昏迷七天后的他,苏醒后第一眼又看到了吴宁,紧紧地握着童达的手,嘴里说:“我们永相守。”
三
童达和吴宁的婚礼是最简单的:婚房只有二十平米,没有太多的鲜花,没有太多的祝福,但经过吴宁的巧手设计,一样温馨烂漫,一样充满阳光。
中午的婚宴结束,晚上就自开锅灶,开始享受二人的极乐世界。一碗面可以品出麦香,一碟米能够感受出咸淡。把微薄的薪水分成几份,一份孝敬父母,一份养儿育女,一份结亲交友,一份置办家业。一路走来,有房了有车了,平日里,上班上学,忙忙碌碌,周末了,带着一双儿女郊游,享受天伦之乐。
爱,让这个家存满朝气,爱,让这个家生机无限。淌过自己生活的河流,谱写出新的诗篇。
三十年的岁月
度过三十个春秋冬夏
牵着爱人的手
就像拉住了靠岸的绳索
心里
会放下所有的担忧
拥在我的怀里
就像
背靠一棵大树
我会让你静静地睡去
幸福的醒来
未来的路
不在梦里
在你与我金色的路上
许多的梦
会让你
清清醒醒地梦想成真
枕着童达的一首新诗,两人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