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背负皮囊,踉跄前行
打开《皮囊》是一个偶然,想要读下去是因为阿太,她面对生死的坦然和豁达,以及她对皮囊和灵魂的认识,怎么看都是一个有趣而又活得明白通透的人。但当继续读下去,就会发现生活充满着苦难和无奈,而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都只能坚强面对。
读蔡崇达的《皮囊》,就像行走在自己曾经的生活中。尤其是对于在农村长大而最后通过努力生活在城市的人来说,这本书读来更为亲切和真实。他生活中所遭遇的困惑和艰难,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他生活中所接触的各式各样的人,也许总能勾起我们的某些回忆,多少都能寻到旧时的痕迹。正如书的最后引用的马塞尔•普鲁斯特的那句话:“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内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种光学仪器,帮助读者发现自己的内心。”只是我们没有他那般理性和成熟,会计划并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我们也没有他那般坚强与执著,也许走着走着就会丢失目标,忘记初衷。
难以相信,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对生活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和理解,就好像不相信他小时候的冷静与理性。他尽可能让生活回归客观真实,他对人性细腻而丰富的感知,将我们带入生活本身,让我们去体验,去感慨,去思考,去遗憾……
一、苦难与神明
对于苦难,我们一方面在承受,一方面在抗争。说到底,是在挣扎着前行!生活最终将很多人变成了强者。而神明,大概是人在无力时选择的一种安慰和依靠,是支撑你继续前行的动力和活下去的勇气。离开的亲人托梦,也许是生者对已故之人的牵挂和追念,是突然失去的猝不及防,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难以置信。因此,所有的祈求都是生者的自我安慰与救赎,都可以理解,无可厚非。而最终的释怀大概都要归功于时间,时间才是平复心情的一剂良药!
二、人性与世俗
“我们从不怕爱上谁,我们只会害怕不值得,虔诚的奉上一颗心,被扔到泥土里踏碎。”——桔子树
张美丽死了,死得那么决绝。临死前还在为自己做最后一次辩白。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小镇人的原谅,也许是希望死后灵魂能够得以宽恕。然而,她又错了!张美丽,对于这个小镇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她不仅是乡亲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家乡发展建设的重要支柱,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的存在,似乎更能显示出其他人的“规矩”与“清白”。于是,指责、谩骂、嫌弃、鄙视、划清界线……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表明自己的立场。与世俗传统苦苦争斗了大半生,在世人的白眼与毒舌下苦苦挣扎了大半生,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世俗犹如一只巨大有力的手,将她赖以生存的皮囊一点一点撕扯嚼碎,继后将灵魂抛掷荒野成为孤魂野鬼。
张美丽说,她只是追求美好的爱情。追求美好的爱情有错吗?在墨守成规的小镇人眼里,这就是败坏风气。在父母眼里,这就是有辱门风。极尽努力只为得到同乡人的认可与接纳,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大家可以接受“肮脏”的钱,却不能接受捐钱的“肮脏”的人。苦苦挣扎、疲惫不堪的张美丽最终选择了死亡。这是妥协还是抗争?母亲的话像一把刺向心口的利剑,也最终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一个得不到至爱的亲人信任的孩子,是带着怎样的悲凉走过了人生的最后一段历程?
张美丽无疑是美丽的。她以善良的灵魂照出了人性的丑恶、世俗的虚伪!
三、理想和现实
“人生唯一能预知的,就是世事难料。”看看阿小和阿小、看看天才文展、看看厚朴,我们便知道什么叫世事难料,什么叫未来不可知。
生活,一面要仰望星空,一面要脚踏实地。不迈动双脚,永远到不了诗意的远方。老家阿小向往外面的世界,却最终做了小镇的渔民;香港阿小本想依赖父母和哥哥过上优裕的生活,最终梦想被现实击碎而沦为香港底层的劳动者;惟有黑狗达,既没有信誓旦旦地宣誓,也没有因优秀而鄙视同乡人,最终却成了大家眼中的成功者。虽然在城市中生活也有落寞与艰辛,但谁的生活又能百分百令人满意呢?正如张爱玲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蚤子。”
人往往在艳羡别人的生活中迷失自我,从而忘记了自己的选择。现实总能找到那个躁动的灵魂,将它安放在生活的轨迹中,慢慢冷却。不困于心,正视现实,方能坦然面对生活。
天才文展,一个先天有缺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更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更渴望被平等地对待。但现实往往与此相反,他们更多地活在别人的歧视与冷眼中。于是,有人变得自卑,自暴自弃,生活在他人议论带来的阴影下;还有一些人,想办法让自己变得优秀和强大,以此赢得尊重与掌声。小时候的文展应该归于后者,所以,作者说他“降伏了自己的缺陷”,从而成为了小镇的孩子王,也成为了小镇人眼中的佼佼者。然而,走出小镇步入大城市的文展,却显露出骨子里的自卑。原来,强大只是自己缔造出的坚硬外壳,里面包裹着脆弱的肉体,当城市的嘲讽压碎坚硬的外壳,越来越深的自卑便无处可躲。极力挣扎终至幻灭!所以,说到底,打败天才文展的不是外界的歧视,而是这种歧视敲碎了他的自信,将他推入了自卑的泥潭。而可悲的是,他将愤怒迁怒于小镇,将自身的失败归咎于同伴的成功。最终成了生活在故乡的异乡人,行走在玩伴中的陌生人。
“我们把世界看错,反说它欺骗了我们。”看厚朴,耳边一直萦绕着泰戈尔的这句诗。生活中,我们找不到理想与现实的契合点,便注定是痛苦的。缺乏理想的现实是盲目和混沌的,缺乏现实行动的理想也是空中楼阁。理想与现实犹如人的左右脚,只有协调好,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生命是一列单行的火车,沿途会遇到不同的人和风景,我们却难以以游客的心态坦然面对和接受。既不能坦然接受迎面而来的,亦难以割舍悄然而逝的。
阿太认为,我们的生命本来轻盈,却被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了。
原来,生命的沉重笨拙源于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但我们都只能这样笨拙地活着!因为我们既无法摆脱肉体的束缚,更无法拒绝欲望的诱惑!摆脱了肉体与欲望,生命才会回归本身的轻盈,我们称之为解脱。
然,大千世界,能解脱者又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