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在采矿车间当兼职宣传员。常以“刺儿梅”为笔名写些东西。由于他身处一线，敢于直抒胸臆，反映职工疾苦，所以写出的文章鲜活生动，味道十足，很受广大职工欢迎。
　　 矿宣传部长也挺喜欢读署名“刺儿梅”的文章。当他得知“刺儿梅”竟是采矿车间的“秀才”小王时，视若璞玉，亲自出马，将他借调到宣传部工作。
　　 真是时来远转，小王一跃成为机关人员，对老部长自是感激不尽。报到之前，亲朋好友纷纷叮嘱、开导，你小子如今进了上层建筑，以后要藏锋运笔。多种花、少栽刺，你没见河滩上的石头吗？光滑的鹅卵石被人喜爱地拣起,有棱有角的石块被人一脚踢开……
　　 从此“刺儿梅”改成“甜心果”，小王向局报了不少“好好”文章，即使写些带辣味的东西，也总是拉上几个部门的人集体署名“风险共担”。为此，编辑及读者都批评小王写的东西越来越花哨没滋味了。当然，老部长也感到小王现在的文笔华而不实，亳无特色，但考虑到“试玉要烧三日满”，也就未加责怪。
　　 转眼过去三个月，部长也觉得到火候了，就吩咐小王搞份职工思想动态的调查报告。按说搞这样的材料，对小王来说是个优势，他熟悉基层情况，文笔又犀利,但想到亲朋好友“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吉样”的劝导，便小心翼翼地整了“蜻蜓点水”、“雾里看花”式的报告。
　　 老部长审阅着小王洋洋万言的材料，越看越生气，心想那个“我手写我心”，敢为职工鼓与呼的“刺儿梅”那去了？怎么今天竟换成了个不管职工疾苦只会花言巧语的“甜心果”？老部长忍不住把材料摔在桌子上道:“这算什么报告，无的放矢，华而不实！象这样隔靴搔痒，缺乏见解的“空对空’报告，我身边随便找个人写都比你强！唉，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王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既惶恐又茫然。老部长发火之后却静下心来陷人沉思，想起自己文革中因写偏激的文章遭到的厄运，想自己刚到宣传部时亲朋好友要他谨慎为文的劝戒，以及当今一些人认为搞宣传必须会耍笔杆善吹捧的偏见，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小王就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想到这里，老部长不禁从内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感叹:“世俗的独流竟把一个有棱有角的年轻人变得如此！”遂和顏悦色地招唤小王坐下，意味深长也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以前，有个古董商看见某人家里有块砂砾嶙峋、青苔斑驳的旧石板，便同此人约定第二天带钱来将其买下。商人走后，此人琢磨，我要是把这个粗糙不堪的旧石板打磨得光滑如新，商人一定会出更高的价钱，于是连夜加工打磨，谁知第二天商人一见便连连摇头。此人很气恼，说我费了这么大劲磨平石板讨你喜爱，你怎么竟摇头不要了？古董商痛借地说：“此石板的价值就在于它浑然天成，不加雕琢、古色古香。它在天将下雨之时，有青苔凝露，蜘蛛钻孔结网。不料因你今天刻意的造作，毁掉了它珍贵的特性，变得一文不值了。
　　 小王听到这里，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感慨万干地走出了部长办公室，决心找回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