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
　　 苍凉的水沼旁
　　 一只白色的天鹅
　　 在不住地鸣唳
　　 他在呼唤另一只
　　 倒在尘土中的伴侣
　　 她的双翅已不能展开
　　 她的双足已不能站立
　　 紧合的双目
　　 进入了不醒的长睡
　　 来自人类之手的
　　 一粒小小的弹丸
　　 带着邪恶与淫荡
　　 亲吻了她洁白的身体
　　 她来不及呼叫
　　 胸口处
　　 那只向死神睁开的眼睛
　　 流出了鲜红的泪滴
　　
　　 雄天鹅的叫声
　　 从夜间回荡到早晨
　　 从中午
　　 回荡到日轮西坠
　　 他的叫声没有了高亢
　　 没有了天籁般的清脆
　　 只是低低而鸣
　　 时断时续
　　 像呜咽
　　 像细语
　　 这是一种
　　 谁都能听得懂的语言
　　 避开了人类的耳朵
　　 在生者与死者之间低廻
　　
　　 起来吧，起来吧
　　 我们的同伴都已飞远
　　 茫茫的天空
　　 已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起来吧，起来吧
　　 那场寒流就要来到
　　 飘飘的雪花
　　 做不成我们筑巢的棉絮
　　 起来吧，起来吧
　　 我们一同去温暖的南方
　　 我们可爱的宝宝
　　 将要诞生在那里
　　 在那里
　　 我们一起玩耍和嬉戏
　　 起来吧，起来吧
　　 我知道你飞得很累 很累
　　 走过了这个驿站
　　 我们的路就在春风里
　　
　　 雌天鹅不再有回声
　　 她的歌喉像她的身体一样疲惫
　　 只有她的睡姿是那样的轻盈
　　 好像刚刚从天空
　　 裁下的一片云翼
　　 她的睡容是那样的安祥
　　 喙角似乎还噙着
　　 尚未消融的梦呓
　　 水沼旁的芦苇开着白花
　　 像天鹅们一根根竖起的翎羽
　　 羽毛般的花朵
　　 在寒风中摇摇曳曳
　　 雌天鹅的羽毛
　　 也是这片白花中的一簇
　　 时而随风摇荡
　　 时而瑟瑟而栗
　　
　　 雄天鹅围着水沼
　　 飞了一环又一环
　　 好像飞越了漫漫南迁路
　　 好像飞越了地平线
　　 好像飞越了高高的山岭
　　 好像飞越了春夏秋冬四季
　　
　　 那场可怕的寒流终于来到
　　 芦苇的白花也已落去
　　 只有两丛白花依然开放
　　 那是两只白天鹅的羽毛
　　 在结着薄冰的水沼旁
　　 绽放得如醉如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