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山
　　
　　 也许是因为太高太大
　　 天空被它分割
　　 大地被它扭曲
　　 苍松被它倒挂
　　 溪流被它悬立
　　
　　 也许是因为太古太老
　　 任日月在头上旋转
　　 一万年它不肯扭动一下身躯
　　 任时间绿了变黄黄了变绿
　　 一千载它不肯眨动一下眼皮
　　
　　 它只在做一个石头梦
　　 石头梦做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石头就是一个王国
　　 它牢牢地统治着石头的疆域
　　
　　 全不知头上有天
　　 天上有闪闪发光的星系
　　 全不知身外有海
　　 大海有浩浩荡荡的潮汐
　　
　　 也许是因为太高太大
　　 大山有大山的短视
　　 也许是因为太古太老
　　 大山有大山的固执
　　
　　
　　 （二）海滩礁石
　　
　　 你曾是一面陡峭的崖壁
　　 你曾相信你的坚硬
　　 你曾相信你的俊伟
　　 你曾相信你是在大海前挺立的
　　 威武的勇士
　　
　　 海水只是
　　 用柔软的舌头舔磨你
　　 只是用轻轻的唾沫吐溅你
　　 便洞穿了你的胸膛
　　 便剥落了你的战衣
　　
　　 你终于被时间所征服
　　 被寂寞所征服
　　 被困扰所征服
　　 在潮水一次次的戏弄中
　　 弯下了你伟岸的身躯
　　
　　 如今你像一个孩子趴在海滩
　　 任海浪拍打你光光的脊背
　　 像一个老人蹲在岸边
　　 让海水摸弄你的下颔
　　 抓光你的胡须
　　
　　 海水仍然在搓揉着你
　　 你还会变么
　　 是的你还会变
　　 会变得更圆更光
　　 像一颗卵潜伏在海底
　　 把那斑斓的勇士梦
　　 封闭在厚厚的卵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