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五月，旭日从东方早早地升起，薄雾和袅袅炊烟浮在半空中。公鸡站在田埂上可劲地打着鸣。李婶家和往常一样，厨房的烟囱也早早地冒着烟。柴灶里的火烧得很旺，把大铁锅烧得彤红，锅面上沽沽地冒着热气。
　　 春花挺着大肚子，双脚跨过厨房的门槛，“娘，一大早就在煮猪草，俺在屋里都闻得见五月草的香味。咱家那头兒崽的花母猪可得感谢你。”
　　 “可不嘛，那头花母猪特能吃，俺每天都要去野地里割一大筐草料。”李婶边说着，边用猪勺在锅子里划拉。摇上一勺闻了闻，“嘿！还真香咧。”
　　 春花捂着嘴笑，“娘，瞧您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想吃上一口。”
　　 “闺女，这你就不晓得吧！猪草煮的时间过长，会有糊味。火候要恰到好处，猪吃了才长膘。肚子里的崽才长得好。五月万物生，等你生了娃可有好吃得咧。熟了，熟了。”边说着，李婶拎着个大木桶放在灶旁，用猪勺一勺一勺把煮好了的猪草舀入木桶内。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闺女，等花母猪下了崽，卖些个到集市上换些钱给你做月子，剩下的养着过年吃，准备我儿子，哦，也是你那口子吃上熏腊肉。”
　　 春花情绪有些激动，“娘，想得真周全，苦了你。”
　　 勺子在锅底发出嚓嚓地声音。“闺女，说啥话哩，谁不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快回屋歇着，你这两天快要生了。等我把那头花母猪伺候好了，再杀只母鸡给你补补，生娃有力气。”
　　 李婶费力地用双手拎起大木桶，步子踉跄地走进猪圈。“啰，啰，啰，啰。”她喊着。猪圈传来“呼嗤，呼嗤”地声音。
　　 春花坐在屋子里给未出生的娃绣鞋面。鞋面上绣的两只小老虎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很是好看。“鸡汤来喽，闺女趁热吃，别烫着。”李婶把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搁在桌上。
　　 “娘，你也来吃。”
　　 “娘吃过了。”李婶话说完，出了屋。鸡汤很鲜美，春花将一大碗鸡肉和汤吃了个精光。摸着大肚子说：“娃，长大要对奶奶好。”起身转悠来到厨房。瞧见李婶正在厨房吃着蔬菜。忍不住轻声抽泣。“娘啊！你咋能这样啊！不是说了要你一起吃，你咋能骗我，光吃这些呀！”
　　 李婶慌忙放下碗筷，劝慰。“闺女，可别哭，动了胎气，自个种的蔬菜好吃着咧。娘吃习惯了，好这口。”
　　 春花抱着李婶喜泣，“娘，俺俩口子和娃一定会对你好，孝敬你一辈子。”
　　 “好，好，俺们一家子都好。”李婶用手擦着春花脸上的泪水。
　　 乡下的夜晚很宁静。李婶去了趟猪圈。收拾好，料理好她心里惦记的一些杂活，关好门，走进春花的屋子。“闺女，还在忙啥哩？”
　　 “娘，俺给娃的爹写封信，你累了一天，先去睡吧！”
　　 “那你也早些睡，娘回屋了。”
　　 春花把今天眼里看到的一切都写了下来，最后写了一句话:你回家一定要对俺好，对娃好，对咱们娘好。
　　 又是新的一天。春花一早起来没有看见李婶，心里嘀咕：大清早的，娘又忙啥去了？李婶正从外边回来，“饿了吧？闺女。”
　　 “娘，一大早你去哪了？”
　　 “刚才到王婶家串了个门，王婶待人热情，办事牢靠……”话还没说完，春花打断她的话说，“娘，办啥事？非得一大早去。”
　　 “只是闲聊了几句，怎么，你埋怨娘了？”
　　 “没有，俺是想让你多睡会儿。呵呵，闺女没白疼，关心起娘来了。”
　　 “嗤。”春花故意咧了咧嘴，刚转身，忽然叫喊，“娘，俺肚子疼。”
　　 李婶搀扶着她，“别慌，要生了，先进屋躺下，千万别乱动，娘叫车去。”李婶往外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开来一辆农用机车。春花咬着牙，脸色苍白直喊：“娘，疼，疼。”
　　 “娘知道，忍着点，生娃都这样。”
　　 县医院产房的走廊上，李婶来回走着，双手不停地揉搓。都晌午了，怎么还没有生下来？急死人了。坐不是，站不是，走也不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声从产房传来，一名护士走了出来。
　　 李婶急忙迎上前去询问：“护士，怎么样呢？生了是吧？”
　　 护士满脸堆笑，“阿姨，生了。是个漂亮女孩，母女平安。恭喜你啊！”李婶握着护士的手连声道谢。
　　 住院室内，春花面色虚弱，面容却带着微笑，“娘，让你着急了吧。”
　　 “可不嘛，娘俩平安就好。”女婴躺在春花身旁正鼾睡。“啧，啧，啧！”俺孙女长得真俊！李婶眯着眼嘻笑，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春花的一只手抓着李婶的手，眼里充满温情，“娘，这些日子让你受苦受累了，俺娘俩多亏你细心照顾。”
　　 “闺女，说啥傻话哩。”李婶冲着春花笑着。
　　 “生了，生了。”走廊上传来一阵嚷嚷声。听见护士喊了一句，“阿姨，这是医院，别大声喧哗。”
　　 “哦，对不起，看我高兴的。”王婶走进住院室内来到李婶跟前小声说，“生了，生了一大窝。”
　　 “谁生了？今天咱村里还有谁生娃？”春花听见，问了一句。
　　 “闺女，是咱家的花母猪今天也生了，下了十几头小猪崽哩。”春花忍不大笑，笑过之后又喊，“娘，我肚子疼。”
　　 “谁叫你大声笑，刚生娃，不许有大动作。”王婶回了一句。
　　 “这不忍不住嘛，俺生一个费了老半天，花母猪一下生了十几个。”
　　 “哪跟哪呀，真是个傻闺女。”李婶听着春花说话的调调，忍不住也笑。王婶拉住李婶的手说，“俺说今天你一大早就到俺家串门子，合计着你能掐会算啊！”
　　 “王婶，说啥咧，都是过来人，估摸着的，谁知道这些事都赶了巧哩。”春花明白了一切。眼里闪着泪花。
　　 “哟，差点忘了，李婶你叫我炖的鸡汤刚才跟那位护士陪礼时放在屋外的椅子上，俺这就去拿。”王婶出了屋。李婶回过头看见春花在掉泪，慌忙问：“闺女，怎么啦？哪不舒服？你在坐月子，不许哭，可别落下病根。”
　　 春花摇着头，声音哽咽，“娘真好！五月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