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绿洲遗梦(小说)
一
认识阿新是在圣诞节前的平安夜。阿新是一种很纯真可爱的女孩,第一眼见到阿新就感觉很好,虽然只是一个工艺品店铺的打工妹,却质朴得纯洁,仿若清水中的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近亵。他不喜欢那些小资情调的女孩,除了戴上假面具满足虚荣心外,就是故作矜持,媚艳得让人感到无病呻吟。
他是某公司驻南市的品牌酒代理商,买断了南市的经销权,挂着总经销部经理的头衔,他和朋友李子合股买断经营代理权,他出了大头。最近跟李子合作很不顺利,惨淡经营,心情十分郁闷,颇有些颓废。
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来临了,浪漫气息扑面而来,他觉得应该去轻松一下。于是,他融进华灯初上的都市,大街小巷商店到处张贴圣诞老人的慈祥的画像,彩灯缀满了翠绿的圣诞树,商埠里营业员以及餐馆里服务生一夜之间戴起了红帽子。
每当黄昏落下帷幕,他行走在喧嚣的都市,横过一条川流不息车流的大道来到公园散步。公园里空旷的草坪上沉浮一层柔曼的雾纱,空气清澄得可爱,浮躁的身心仿佛变得幽静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走在浓密椰子林主干道,无心欣赏这节日繁华和热闹。公园灯光很暗淡,树影疏密泻下如水的明媚月光,朦胧照在疲惫的脸上,他走进南市最大的敞开式公园,道旁排满了地摊,五花八门的商品都有人吆喝。
平安夜的黄昏,也许所有少男少女倾巢而出,满街飘扬着红帽子,帽沿雪白的戎边,闪烁星星灯光。洋溢节日气氛的圣诞节,似乎是那些情犊初开的少女节日,打扮得时髦少女是街市一道绝美的风景,成双成对的情侣从身边擦肩而过,甚至有一股清香味道钻进他的鼻孔,让他神色恍然。他看到情侣亲热拥在一起,就有一丝凄凉掠过心头,在这弥漫着浪漫的平安夜,他渴望有一个红颜知己。
他正想着走到前面工艺店摊铺,有个轻盈的女孩吸引住了他的眼神,他驻足摊铺前,假装欣赏工艺品。除了工艺品外,还有副食小吃、饮料琳琅满目,露天工艺品店处在浓密椰子林下,两把金黄和水红相间的太阳伞下散落固定墨绿色的桌凳。
“阿哥!要不要顶圣诞老人红帽子?”女孩拾起身细声细气地问他。
他抬起头凝视女孩,也只二十出头,女孩戴着三角红帽子,帽子两边吊着雪白的绒球。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女孩,女孩从半人高的摊铺后探过身来,很平静地露出柔和的笑靥,一双大眼很圆,仿佛透露出心灵温馨。尤其是灵巧小嘴,一颦一笑,灿然绽开了舒曼的漩涡,肤色细嫩如水一样清亮,仿佛一捏就出水,气色很好,是一种自然的健美。他突然感觉站在面前的女孩很清纯,也很有眼缘,他定定望着亮澈的眼睛在眉睫间荡漾,一如透明的清泉淌进孤单的心田。女孩个头不高,身腰苗条,就像身边婷立的椰子树,凸出的胸膛很丰腴,沟壑清晰,一看就知道是地道的本地人。女孩不厌其烦地向他说:“这边有按钮,一按灯就闪烁起来。”随着女孩示范,帽檐红光闪闪,他觉得不买有点不好意思。
“阿妹,我适合戴这帽子吗?”他已经过了潇洒浪漫的季节,时光已经无情在眼角写上鱼角纹,看上去不失英俊潇洒,还有一种沉稳的气质,心却一天天苍凉起来。女孩灿然一笑道:“为什么不适合?今天很多情人约会,等下就会卖光的,就算是送给情人圣诞节日的礼物。”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挺有意思,也很会做生意,帽子确实不想买。孤独的他觉得有一种寂寞撞击心头,他哪有什么情人,来南市这么长时间,就是没有女人缘。他心里不觉有些悲哀,他干脆坐下来说道:“我可没有什么情人,孤家寡人一个,来瓶啤酒,滚两支热狗。”他尽管囊中羞涩,在平安夜也破点钱,才不辜负眼前靓丽女孩的热情。
“好的!”女孩利索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打开,又从冒着热气透明玻璃里抽出红黄色的热肠。
“你有男朋友吗?”他想秀气可人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尤其在这浪漫的平安夜。女孩笑吟吟地回答:“没有!”他心头顿时萌动一种欲望,渴望走进女孩的心中:“我应该叫你什么?”女孩爽快地回答:“就叫阿新,阿哥是什么地方人?”
他喝了一口啤酒,目光在阿新身上游移。她也大方注视他,目光明媚。他故意说就是南市人,不想说他是外地人。阿新一语道破了:“听口音、看身材,阿哥就不是南市人,我才是地道的南市人。”
他才告诉阿新是什么地方人,阿新好奇说:“你那里一定好冷,我长这么大没有出过远门,从没有看过下雪。下雪天气一定很美丽,银白色一片,只从电影中看到过。”他顺着阿新话天南海北聊起来了:“我们那里现在已经快要下雪了,雪花漫天飞舞,洁白洁白的,雪中堆雪人打雪仗,很好玩。”
阿新很是羡慕,听着他抑扬顿挫地描绘家乡的雪景,又不时拾起身敏捷地张罗生意,忙完了又坐在他面前。他开始叨唠自己在南市的孤独,他好像找到一个知己,趁着酒性滔滔不绝。阿新也叙说在外打工的艰辛:“每天像机器人一样上班,从中午开始上班,一直到午夜,每天周而复始,除了上班就是睡觉。”
两人忽然找到了话题,彼此同病相怜起来。他对阿新忽觉好感起来,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眼前阿新不是孤独一人,惺惺相惜,看样子简朴素雅,不像那些外来妹,总喜欢占男人便宜。也不像那些小资情调女子,总是盯着男人头顶上的光圈。
夜色渐浓,公园里人多了起来,节日的公园平添一份热闹。阿新也忙碌起来,他清冷地喝酒抽烟,阿新怕冷落了他,时时抛来灿烂的笑容,一有空闲就过来陪他说话,他喝完啤酒起身告辞。不是阿新忙碌,他真不想离开阿新,只有茫然若失地离开了阿新。
他离开阿新在公园盲目漫游了一会儿,他拣一条幽静处漫步,茂密树丛的暗影中,每个角落都有情侣依依相拥。他很落寞地返回了,经过阿新的店铺,看到阿新忙碌就走过去说:“我回去了。”
他显得很孤独落寂样子,在如此浪漫的夜晚竟然孑然一身,人与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墙。阿新好像看到他孤零的表情,抽出身来十分抱歉地问道:“不多玩会儿,你有电话吗?”
“有!”他觉得阿新对他有好感,“你有通讯本没有?”
阿新从口袋里摸出本子递过圆珠笔,他接过本子和笔,感觉阿新身体温热的气息像电一样流到身心,他流利地写下名字和地址以及电话号码。阿新接过来本子凝视他的大名,突然眼睛一亮,眉心舒展开来:“大哥的字真漂亮!”
阿新眸子分明流露出敬重的眼神。他听了阿新的夸奖,心像针刺一样酸痛。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文化人,读了那么多书,却荒废了学业,在单位无所作为,夫妻感情冷淡。这些年为生计奔忙,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潮起潮落,经济状况日渐萧条,那诗一样的激情早已经遗失在荒漠里了,他逃似的离开了阿新。
二
他回到空荡荡的公司,冲了个澡就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他仔细回味和阿新在一起每一个细节,阿新影子总在脑海里清晰地晃荡,眼前浮现出阿新明眸皓齿,时而绽开妩媚的笑靥,是一种很甜蜜的诱惑,身段灵巧,曲线分明,胸膛很丰腴。他大脑变得异常兴奋起来,明天还去看阿新,那怕就是说说话,他想到这里才迷迷糊糊进入梦想。
“老兄!今晚又要辛苦你了。”李子轻轻捅醒了他,他就知道李子一定带女人回来了。每当李子带女人来,他只有让房间给李子,他睡到客厅沙发上。他越来越对李子不满,业务不好好打理,整日沉湎在酒色之中。李子自从经商以来,几个钱都花在风月场上,离家在外私生活越来越糜烂了。当时就是李子游说他买断某公司经营权到南市开拓市场,谁知南市经济也很萧条,招来的业务员基本上走光了,公司连底薪都开不出,现在已经是树倒猢狲散,弄得公司举步维艰。
“还是那个大嘴巴业务员。”他一点看不上大嘴巴,长得算漂亮,就是嘴巴很像歌星韦维。他背后叫她大嘴巴,她做业务完全是靠床上功夫,几次在里屋“哇哇”叫,好像到了癫狂样子,弄得他性色恍然。可就是这个大嘴巴利用了李子贪色,暗地里吃了不少公司回扣,还同时兼了几个公司业务员。
“小声些,她在外面沙发上,这个不到二十岁,嫩着呢。”李子兴奋告诉他。
他有点妒忌李子,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平时李子在女人面前用钱就很大方,身材高大,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确实讨女人欢喜。在家就有一个情人,做保险业务,很有钱,李子没有钱就向她要钱,而要来的钱又花在其他女人身上,这就叫取之女人用之女人。
“找一个好好相处,天天费劲找女人,累不?”他不满,就骨碌爬起来。
“现在有几个真情的?”李子说完就急不可耐招呼外面女孩进来。他抱起薄薄的被子往客厅走,那个女孩很大方地冲着他一笑,尽管不很漂亮,头发染成红色的披发,全身牛仔衣包得很紧,圆润的身材柔和地勾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也很性感,用李子的话说是金橘。
他躺在沙发上蒙头就睡,想到此刻李子在寻欢作乐,就有一种冷落的寂静。他想起阿新来,阿新是不是这样的前卫放荡的女孩,明天还得去阿新那里去。他想象跟阿新发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阿新一定是好女孩。他有些矛盾了,好女孩不忍心伤害她的感情,干脆不去想男女之间的事情吧,他已经越来越不满意李子的放荡生活。
他和李子已经是貌合神离,物质世界已经把人彻底改变了。他不知道李子变得这样快,对金钱的追求磨灭了人性和诚信,而人性最大悲哀是战胜不了欲望。他和李子是朋友,李子沾了黄,黄赌毒是人性麻醉剂,谁要沉湎其中,金钱就是无底洞。用李子的话说,“玩女人就像吸毒一样有瘾,就是死也做风流鬼,值得!”
李子几天不沾女人就坐立不安,仿佛是来了毒瘾神色恍然,尤其是喝了酒就开始频繁打电话,他就知道李子要找女人约会,实在找不到就去发廊吃快餐解决性饥渴。他和李子恰恰相反,他认为人首先是精神和谐,才有形体愉悦,而李子注重感官刺激,满足生理需求,他们在观念上分歧越来越大,也就难以融洽了。他试图改变李子,李子非常不满地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生活方式,谁管得了?”
“可你的生活方式已经损害了公司利益,那个大嘴吧兼了几个公司业务员,还拿我们公司的底薪,从下个月开始,业务员不拿底薪,提成可以提高些。不是看你面子,我早就把她赶走了。”他心里清楚,大嘴巴开始向他频送秋波,假正经说李子不好。他就装糊涂,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商场上的美人计,后来这个好像很正经的大嘴巴和李子勾搭上了,他就更有戒备了。
果真,大嘴巴没有底薪就不理睬李子了,没有几天,他就看到她坐在一个男人摩托车上,很亲热抱着那个男人。
李子对他更加不满了。不过李子马上又有女人补上空挡,不像大嘴巴一样随叫随到。在南市只要肯花钱,什么样女人都找得到,南市是婚姻不幸的避风港,可就是这钱使得公司财务漏洞百出。李子管业务,他需要钱去满足情感的消费,有些代销的帐收不回就成了呆帐。他和李子之间关系变得很微妙,彼此开始防范起来,他制定很多制度来限制李子。就是从这时开始,李子什么事情都不问,他们之间开始暗自较量,公司处于瘫痪状况,已经有几个月出现亏损,而李子照样花天酒地。
他知道现在是他们暗地比经济实力,谁熬不住就逼空而走,公司就属于一个人了。市场经济和人类自身弱点把人性仅存的灵性扭曲了。
他决定先退出来,把这个烂摊子先甩给李子,让他收拾好了,他然后再杀回马枪。
三
圣诞节晚上,公园开了锅似的热闹非凡。他又去了公园,是为了再看到阿新,想到就要离开了南市,他这些日子心性迷乱,也许和阿新一见如故。他知道这几天一定生意很好,干脆去晚些,等阿新下班,他想请阿新吃夜宵。孤独使他渴望有一个人倾听,他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这种愿望在人生失意孤独时候变得越来越强烈,也许阿新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他今天特意打起领带,精心修饰一下。他远远就看到阿新那墨绿色灵巧身影,仿佛一丝柔曼的清风浸浴在心头。
“阿哥来了!”阿新仍然笑吟吟地招呼他,好像没有一点烦恼,永远是快乐的天使,阿新的乐观情绪感染了他。他站在阿新的面前有点局促,阿新搬过凳子说:“坐一会儿。”
他坐下来,欲言又止。他今天邀请阿新是不是唐突了,万一阿新婉言拒绝了,或者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好感,他现在是失魂落魄的时候,甚至有点自卑和畏缩。
“生意好吗?”他没话找话。
“才忙了一阵,刚歇下来。”
“几点钟下班?”
“十二点就下班。”
“今晚是圣诞节……”他显得有点难以开口,鼓了鼓勇气终于吐这句话,“你下班后,我想请你吃夜宵。”他说完心里有些拘谨不安,如果阿新拒绝,他会很知趣地离开她,没有想到阿新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下老板娘马上就要来,我可以早些下班,你在前面等我。”阿新向公园幽深处瞟了一眼。
他顺着阿新目光深处融进林荫小道,很快寻到一个幽静的夜宵摊,蓬勃的绿荫像一把巨大的伞,夜色朦胧。不一会儿,阿新姗然而来,他没有想到阿新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