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和一条狗
分秒不差,钱中银在新年第一天的八点钟推着小车,把父亲钱德厚放在了哥哥钱中金家的大门口,敲门叫响了老大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大黄依然站在小车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钱中金披着一件棉衣从家里出来大约是在半个小时以后,大黄的神色中显出了一些焦急,两条前腿交替着在院门上扑打。它一定是不想让它的主人经受这种数九天的寒冷,用这种方式提醒钱中金赶快出来,把老人安顿到有一丝热气的家中。
钱中金头也没有斜看,一脚把大黄踢出老远,直接走到躺着父亲的小车跟前,什么也没说,推起小车向东走去。
老人叫钱德厚,七十挂零的年纪,女人去世后,身体一直很棒,种着几亩地,养着几只鸡,每天有一只叫大黄的狗做伴,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可是在一年多前,突发一场疾病,导致全身瘫痪,不能自理,两个儿子商量着抓阄定月份,每家一月轮流照管老汉。老大钱中金抽到了单月,一三五七九十一,老二抽到了双月,二四六八十十二,每月一号早上八点换班。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一月一日,是到了钱中金照管老人的月份了,可他为什么又把老人推走了呢?
钱中金和钱中银是同胞兄弟,两人现在住的院子一家在村东头,一家在村西头,房子盖得一模一样,都是坐北朝南的五间大瓦房,这是钱德厚五十岁那年一起修建的。等到两个儿子结婚成家后,钱德厚和妻子住到了的祖上破烂不堪的旧宅里。
钱中金嘴里叼着烟,慢悠悠地把小车放到钱中银家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用早已准备好的胶带粘在大门上,使劲地敲打一顿门板,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动静,留下老人和大黄,走了。
几个好奇的邻居围在门前看着纸上写的字,边看边念出了声: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抽单来你抽双,当月一百八十四,双月一百八十一,仔细想来仔细算,本该你再管天半,同胞兄弟明算账,新年这天推过来。
“这钱中金不愧是咱村的会计,算的真清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边看边低声嘀咕。
这一天是新年,推着钱德厚的小车在兄弟俩的手中推来推去,从东头到西头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可能只有精于计算的钱中金心里有数。
清晨的太阳又一次升了起来,透过枯枝败叶的老槐树,冰冷地照着躺在小车上的钱德厚,看不见身子,也看不见脸,一床被子把老人盖得严严实实,老人的嘴边,放着一只盛着饭的碗,车子旁边,半蹲着大黄。
分秒不差,八点钟,钱中金把父亲推进了自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