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了，近了，我仿佛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燕子归来的脚步声，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春天来了，一颗心像是只美丽动人的蝴蝶飞了出去，落在了那高高的墙头上，落在了那经络分明的叶子上，落在了那五颜六色的花瓣上，落在了那绿油油的草坪上……
　　 这些年来，我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朋友，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我的世界只有先生和孩子。我为他们日复一日的操持着日常生活中所有的大小事情，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刚开始那几年，先生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孩子又还小，忙得我昏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只是最近这几年孩子大了，先生的事业也慢慢有了起色，他们都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圈子，真正需要我的时候，那是少之又少，我空闲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了，而与之俱来得那一种浓浓的失落感，一天比一天来得更加强烈，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老是恍恍惚惚的，而且老是忘东忘西的。
　　 有一天晚饭过后，我收拾完厨房里的卫生洗好手走出来时，看见先生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一些文件，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燕子，你忙完了？”先生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文件上。
　　 “嗯！”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累坏了吧？”先生眼睛继续盯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
　　 “还好，我……”我看了眼正在低头忙碌的先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燕子？”但是，细心的先生他像是觉察到了我的异常，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把我揽在了怀里，低头用一双探索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想出去走走……”半响，我终于开口了。
　　 “去哪？”先生关切地询问道。
　　 “哪都成……”我一脸茫然地说。
　　 “公司最近有个新项目正好要上市，我实在抽不开身呀，要不，等我忙完这次，再带你去……”先生十分为难地看着我说。
　　 “不用，我想一个人去……”我摇了摇头说。
　　 “你又没出过远门，一个人怎么行？”先生想也没有想就一口拒绝了。
　　 “不嘛，你就让我去嘛，好不好？”我干脆冲老公撒起了娇。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乖，出门不比呆在家里，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呀！”
　　 “这些年我不是把你们照顾得很好吗，你还担心啥？”说着，我的眼泪“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好好好，你去你去，我的小姑奶奶，你厉害行了吧，咱不哭！”先生终于耐不住我的一番软磨硬泡，他赶紧求饶似的做了一个投降状。
　　
　　 二
　　 初春的早晨，湿湿润润的微风轻轻地走过，淡白的天光，占据着屋子里的每个角角落落，给整个屋子涂上了一层幻梦的白颜色。
　　 阿清伸了一下睡得有点儿发酸的腰，起床洗、刷牙、吃饭，等他赶到单位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上的东西，就被秘书火急火燎地喊了去老板的办公室。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里边的男人听到声音很快就回应了声。
　　 阿清这才推开门，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了进去。
　　 “老板，你找我有事？”
　　 “嗯，你就是他们说的阿清？”先生从头到脚将阿清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有一头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帅气的脸轮廓分明，笑容暖暖的。
　　 “是的，老板！”阿清很恭敬地回道。
　　 “阿清，最近你家里没什么重要事吧？”
　　 “没有。”
　　 “那就好，我想让你去外地出差几天。”
　　 “这……”阿清迟疑了一下。
　　 “怎么，你不愿意？”老板脸色一沉。
　　 “愿意！”阿清见状只好硬着头皮一个劲地点头回道。
　　 “明天我夫人要出去玩几天，你也跟着一起去……”
　　 “啊！”
　　 “怎么，你不乐意？”
　　 “这怎么可以？”阿清一下子被吓得满脸恐慌。
　　 “没什么不可以的，不去就去给我结账走人！事情办完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报酬！”老板不急不躁地说完，一脸坚定地看着阿清脸上的表情。
　　 “不，我去！”
　　 “那你赶紧出去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就出发吧！”先生总算缓了缓脸色，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乐清。
　　 “好的，老板！”阿清告辞后，怏怏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三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枝头上的时候，有一丝风滑过大地的脸庞，轻轻地投入了她的怀抱。
　　 我有些吃力地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出了车站，一脸茫然得看着这陌生的城市，看着人潮攒动，看着拥挤的车辆，看着悬挂在半空里的广告条幅，看着各种类型的楼盘，心里莫名地滋生出一丝惊慌、一丝无助。
　　 就在这时，一道很好听地声音从我的身后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喂，美女去哪，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说话的男人。
　　 “我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那男子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是啊，我来这边逛的。”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明明告诉自己不要理他，嘴里的话却早已溜了出去。
　　 “那你预订住处了吗？”
　　 “没有。”
　　 “噢，正好我也要去找住处，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这……”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不……不是……”
　　 “我可不是吓唬你，听说这里的治安很差的，一会儿要是碰上几个小混混，恐怕是你想走都走不了哦！”
　　 “少在这当好人了，谁知道你是干嘛的？”我仍旧一脸戒备地看着说话的小伙子说。
　　 “得，算小爷我没说！”那小伙子见状自嘲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很快，他们不约而同地走进了一家小宾馆。
　　 就这样两个互相陌生的人再次相遇了……
　　
　　 四
　　 灰青色的薄烟，轻轻地笼罩着美丽的小城，那看起来有些年份的简朴楼房，就像未经装束的花样少女，窈窕立在河畔。淡墨色的天空与一座座的参差的石拱小桥晕染在一起，泛着丝丝涟漪的河水轻轻荡漾着。一只只带有忧伤的乌篷船，漫无目的地漂在河面。这便是江南，风姿清丽的江南。
　　 此后的几天，我不小心地从他打电话的通话内容中断断续续地听到他叫阿清，是一家小公司的职员，有一善良温柔的老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害怕落单，我们选择了同行。几天间，我们相邀一起走过了该城市的一条条街，跑遍了一家家商店，看过了一处处风景；不知不觉中，他牵住了我的手，紧紧的一刻都不松开，好像是生怕一松手，就会弄丢了似的。看着这样的他，我仿佛又像找到了初恋的感觉，柔柔的，甜甜的，像一枚清清爽爽的薄荷糖……
　　 我们像热恋中的情侣般尽兴地玩，变着法疯。开始，他清晨专门跑去翻墙摘花，只为插在我乌黑的发间，然后细细的端详欣赏。慢慢地，我也总是带着愉悦的心情为他添水夹菜、按摩舒筋。那几天里，在我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那明媚的笑脸……
　　
　　 五
　　 一家依水而立的小宾馆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洗完澡，站在洗手间的一面镜子之前将自己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雪白的床单上铺满了粉红色的玫瑰花瓣，古色古香的床头柜上点燃了红红的蜡烛，房间里正在播放着那首《黑咖啡》：“黑咖啡就不应该甜美，因为要保留，树梢的记忆，阳光曾在果上的缠绵……”我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认真打量着整个房间。
　　 在那一抹昏暗的烛光下，我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我不敢去看阿清，只能像个木乃伊似的闭上眼睛静静地感知他那滚烫的指尖轻抚着我迷人的锁骨，只见他动作稍一停止，突然发疯似的一把狠狠地撕开了我的衣襟。一时之间，我的胸口处隐隐地传来一丝冰凉的感觉，还未等我缓过神来，他的厚唇就快速地落在了我的樱桃小口上，开始只是轻轻的摩擦，很快，他那灵巧的舌尖就横冲直击顶开了我的香唇，死死地撕啃着……
　　 就在这时，一阵非常熟悉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喂，媳妇玩得开心吗？”电话那头传来了我先生那熟悉的声音。
　　 “嗯，挺好的。”我马上接过电话，虚虚的回了一句。
　　 “那你照顾好自己，记得我都有点想你了，早点回来！”先生在电话里反复叮嘱道。
　　 挂完电话，我拉了拉被她撕扯的衣裳，看了一眼正蓄势待发的阿清，脸色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先去换件衣服。”我丢下这么轻飘飘的话，像有饿狼追赶似的冲向了对面的房间。一进屋关上门，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床上，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后怕，快得让我无法捕捉。我轻轻地拍着自己“咚咚”狂跳的地方，心不由地想起了先生求婚时说的话：“燕子，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一辈子，多么美好又昂贵的爱情告白啊！
　　 唉，还好，多亏先生这及时的电话，不然自己一时意乱情迷，恐怕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六
　　 时间，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五天后，我们先后返回了各自的家。
　　 在没有彼此的日子，天也似乎没有以前的那么蓝，云也没有以前的那么白，就连平日里总是爱跳上跳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鸟儿也显得少了几许活泼劲。整个人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阿清出差回来后每天除了上班外，他很少说话，也很少笑。
　　 我每天依然接孩子，做饭、洗衣服，但我总是会想起那个爽朗与风趣的男子；想着想着我就笑了，想着想着就哭了。日复一日，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不少，老公催我去看看医生，我总是笑着说没事，因为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
　　 有好几次，我从恶梦中叫着阿清的名字醒来，看着先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便找了个借口巧妙地躲了过去……
　　
　　 七
　　 “燕子……我病了……”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一阵忙音话。
　　 过了不大一会，“嘟嘟嘟”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我这里是xx医院xx科，请问你是清的家属吗？”
　　 “我是……”我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了。
　　 “那好，他的医药费已经用完了，你们家属赶紧来交吧，不然我们就要停止用药了。”
　　 “他怎么了？”
　　 “你这家属是怎么当的，他胃癌症晚期，你竟然不知道？”
　　 “啊，不，不可能！”我大喊着从梦中醒了过来，却发现先生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我就那样蜷缩成一团，一句话也没有说，哭得更厉害了……
　　
　　 七
　　 “燕子，我们好好谈谈吧？”第二天刚吃过下午饭，先生冲我招了招手说。
　　 “我还没收拾厨房卫生哩！”我转身看了一眼先生说道。
　　 “不急，一会我去收拾。”先生说着就把我一把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燕子，你说夫妻之间是不是需要坦诚相待？”
　　 “嗯，你想说什么？”我一脸的不解。
　　 “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先生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不就是一场梦吗？”我低头像蝇子“嗡嗡”似的回道。
　　 “你是不是这次出去遇上自己心仪的人了？”先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这……”我紧张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燕子，别骗我，你最好说实话，我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了，你知道吗？”先生的脸上没有一丝发火前的征兆，但气场却不容忽视。
　　 “知道！”我想了想干脆利落地脱口而出。
　　 当先生亲耳听见从我嘴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搭在我肩头的手明显的一滑，像无力的柳条儿在我的身旁摇晃着。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真恨不得马上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
　　 “先生，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吓得两条腿像个破筛子似的摇摇欲坠。
　　 “乖，别怕！”没过多久，先生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
　　 “那……那你不生气了……”我泪流满面地抬头望着先生说。
　　 “傻瓜，爱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事，这说明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妻子，我为什么还要生气？”先生把我搂得更紧了，似乎像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弄丢自己的稀世珍宝一样。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们发展到了哪一步吗？”
　　 “我还不了解你呀！”
　　 “我是说如果，我们真到了那一步，你也不生气吗？”
　　 “你说呢？”
　　 “不知道。”
　　 “要真到那一步，不用我知道，你就会和我提‘离婚’二字了。”
　　 “你就那么肯定？”
　　 “我还不知道你这人有严重的洁癖症。”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最近老是梦到他，而且还哭得那么伤心？”先生的话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他得癌症了。”我忍不住抽泣道。
　　 “你怎么知道的？”
　　 “他住得那家医院打来的电话。”
　　 “你打算怎么办，去陪他吗？”
　　 “不去！”我想都没就摇了摇头。
　　 “哦，号码还在吗？”先生明显舒了一口气后，又随口一问。
　　 “嗯，在。”
　　 “一会拿给我，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
　　 “怎么，你不愿意？”先生说着起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