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妻子背对我，已经入睡
　　 卡其色齐颈短发散落在枕头，耳垂微微兀立
　　 即使在梦里依然可以
　　 聆听近在咫尺的情话，轻轻“嗯”了一声
　　 她同意我把嘴唇贴在她脸上
　　
　　 鼻息声轻缓，很多年的轻缓，像
　　 旅途中突然相逢的雨
　　
　　 二、
　　
　　 妻子呼吸匀称
　　 五官浮动一层光晕
　　
　　 不管打开的是月光宝盒
　　 还是一扇雾气中隐约的洞穴
　　
　　 时间变慢，我们相爱
　　 灰白色鬓角，也许只是一朵花
　　
　　 我挪动身子，妻子有所察觉
　　 交叉于胸口的手分开于两侧，像第一次
　　 把自己交给我
　　
　　 我伸手指捻动漩涡似的耳廓
　　 “是谁”
　　
　　 谁也不是，妻子睁开眼睛看向房间
　　 一件衣服悬挂门后
　　
　　 三、
　　
　　 玻璃上的雾把朝霞变模糊
　　 坐在窗前
　　 额头像一朵花瓣
　　
　　 有些人消失在雾里
　　 有些花被虫蚁咬碎，洒落于脚下
　　
　　 我逆光看你左侧露出的肩，圆润的
　　 像佩戴胸口多年的羊脂玉佩，愈久
　　 愈深爱
　　
　　 四、
　　
　　 忽然把世界上最美的一扇窗户关上
　　 你沉默的坐在旁边
　　 假装没有看见我，你把手指上蓝色的烟
　　 搓成白色的灰，弹掉它们
　　
　　 你解脱了，我想起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你穿着牛仔裤坐车回来，晨昏不分
　　 长头发垂上我的肩，仿佛漫长岁月
　　 从我耳旁流过
　　
　　 你已淡去很多火焰，微温的句子
　　 不能形容你胸脯中一下一下的跳动
　　 那与我有关吗？
　　 我低下头，坐在角落中听哀伤的歌
　　
　　 我听见你窸窸窣窣的声音
　　 毛茸茸的尾巴，枝桠间闪现
　　 但爱情已经掉落了
　　 你的手掌越靠近我，越觉得无话可说
　　 我有三万六千句情诗写给你
　　
　　 趁你离开我的时候
　　 你耳垂后突起的一点，我伸指尖按住了
　　 妻子，今日休息
　　 我坐在你身边想你
　　
　　 五、
　　
　　 深夜还没有睡
　　 我的妻子身体像孤独一样蜷缩
　　 我和月亮一样从窗台下升起来，升到窗户中心
　　
　　 照她被忧伤折弯的唇角
　　 照她渐渐融化的眼睛
　　 照到她成为一个衰老的母亲
　　 我不敢一直照下去
　　
　　 时间到了。我愈来愈接近于宁静边缘，被宁静接受
　　
　　 我离神明那么近
　　 我把妻子介绍给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