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谢二妮拦在门口，一把推开孙子兵娃，吼道：“别来我这里，找你妈去。”
　　 媳妇翠巧不干了，把提来的半箱牛奶往地上一扔，讥笑着说：“哟，你这老太婆也真是够可以的，把自己的孙子往外推，哪还有一个当奶奶的样子？”随后她扯了扯超短裙，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说：“兵娃别怕，她是你奶奶，你赶紧到她那里去，奶奶带孙子天经地义，难道她还可以例外？”三岁的兵娃呆呆地站在奶奶和妈妈中间，晃着圆溜溜的大脑袋，不知道该走向谁那边。
　　 谢二妮听到媳妇这样说，额头上青筋暴出，她用手指着翠巧骂道：“亏你说得出口，你还是兵娃的亲妈呢！自己生的自己不带，那生下来干什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双方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吵了许久，不分上下，谢二妮吵累了，一脚将那些散落的牛奶从门口踢到楼梯间，破损的牛奶顺着楼梯流了一地。她懒得再看兵娃母子一眼，扭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翠巧也是气得不行，她让兵娃坐在楼梯口，随后从地上捡起一盒已经变形但包装并没有破损的牛奶拿给兵娃，说：“兵娃，你就在这坐着，看那老太婆到底管不管你，妈妈有事，先走了。”翠巧一说完，朝屋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扭着裙摆，扬长而去。
　　 兵娃独自坐在楼梯口，看着妈妈朝楼下走去的背影，小脸蛋挂滿了泪珠儿，啪嗒啪嗒地往下滚，大声哭喊：“妈妈，妈妈……”
　　 又转过头望着奶奶紧闭的屋门，无助地淘泣：“奶奶，奶奶……”
　　
　　 二
　　 半月前。
　　 谢二妮带着兵娃在小区花园里的游乐场玩，正好碰到在花园里散步的老邻居成大妈，成大妈看见谢二妮带着孩子，热情地打着招呼：“哟，谢大嫂子，带娃娃呐！”
　　 谢二妮回答道：“哟，是成嫂子啊！娃娃他妈打麻将去了，反正我也没事，就帮她看着娃娃啰。”谢二妮拉出藏在她身后的兵娃，摸摸他的头，指着面前的成大妈对他说：“兵娃，快叫成奶奶。”
　　 兵娃稚声稚气地叫了声：“成奶奶好！”
　　 成大妈满脸堆笑，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摸摸兵娃圆溜溜的小脑袋说：“哟，兵娃乖乖。”
　　 成大妈凑近谢二妮的耳朵说：“谢大嫂子，你说咱们女人都辛苦大半辈子了，好不容易熬到儿子结婚生娃，本该享个清静福了，为啥还要帮带孙子？”
　　 谢二妮微微笑道：“成嫂子，你这话是不错，可咱不是没办法嘛。”
　　 “我说你傻啊，谢大嫂子，你辛辛苦苦地帮媳妇带孩子，到头来能落个好不？媳妇干啥去了？”成大妈一脸的替谢二妮抱不平。
　　 “兵娃他妈喜欢打个麻将，年轻人嘛，就让她去了。”谢二妮见兵娃鞋带松了，就低下身去帮他系鞋带。
　　 “说你傻还真傻！当妈的自己不带娃跑去打麻将，让奶奶带娃，也不知道体谅一老人家的辛苦。我家的孙子就让他妈自己带，我可没那闲功夫带孩子，我早上晨练，中午要午休，晚上要跳广场舞。现在的年轻人呐，哼！”成大妈说完，扭身就走了。
　　 谢二妮细细一想，也是啊。媳妇翠巧自过门以来就没让她上过班，只是在家给自己做做饭，洗下衣服，她还常常叫累。隔三差五地带上儿子孙子过来蹭饭，碗一丢就把孩子扔到她手里，然后，她却屁颠屁颠地去打麻将了。自己辛辛苦苦地带孩子，做家务，时常累得腰酸背痛。
　　
　　 三
　　 翠巧来到棋牌室的时候，三个老牌友早早在那等了。她们见翠巧进来，李家媳妇紫晴指着墙上的挂钟，先开口了：“哎，翠巧，你看看都几点了？我最讨厌等人。”
　　 翠巧脸上堆着笑，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家那死老太婆不愿意接手娃，我还是直接把娃扔她家门口才脱身的。”
　　 刘家媳妇菊儿说：“翠巧，你别太将就她们那些老太婆，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我家的老太婆就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我让她带娃，她不敢说半个不字，很多时候我只要瞪下眼睛，她就乖乖地去哄娃了，根本用不着我费口舌。”众人伸出大拇指，给了刘家媳妇菊儿一个大大的赞。
　　 龚家媳妇莲花说：“菊儿，真有你的！”
　　 翠巧坐下来，四人相互一笑，开始伸手搓牌码牌，桌上响起一阵哗哗啦啦的搓牌声。
　　
　　 四
　　 “妈，你看着兵娃，我要出去了。”翠巧把兵娃牵到谢二妮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谢二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接下孩子，而是阴着脸问：“又去打麻将？”
　　 “妈，我来不及和你说了，她们在等我啦，你看好兵娃就行。”翠巧不停地抬腕看表，离她与牌友约定的开牌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翠巧，你给我站住！从今天起，兵娃你自己带，我老了，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谢二妮从沙发上站起来，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往自己身上套着。
　　 “妈，你说啥？当初可是你和我爸死活要我们生娃的。怎么？现在娃生下来了你又不想带？”翠巧听婆婆这样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谢二妮停下来：“结婚不生孩子那结哪门子婚？就算是我和你爸让你们生孩子，这不也是为你们好吗？你是孩子的亲妈，带孩子就是天经地义，而我是他的奶奶，帮你带是人情，不帮你带是本分，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奶奶有义务带孙子的？”
　　 翠巧见婆婆越说越来劲，她也不甘示弱地反击道：“孩子是我生的不错，可他是你亲孙子不？你看周围哪一家的爷爷奶奶不是带孙子，难道就你谢二妮例外？”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孩子你自己领走啊，我可不管，我和成大妈约好了的，她教我跳广场舞。”谢二妮走到门口，从鞋橱里拿出舞鞋换上，穿好鞋，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外面走，还不忘回头说一句：“你们走时别忘了把我门关好。”
　　 翠巧见婆婆走了，没有办法，只好领着兵娃回去。她在路上给老牌友们挨个打了个道歉电话，取消了这次约牌，被牌友们在电话里嘲笑她是“懦弱媳妇”。
　　 回到家的翠巧越想越来气，她谢二妮凭什么不带孩子？当时要孩子时数她喊得最响亮，还说我只管生出来就可以了，她老两口帮我带。现在孩子生了，她又不帮我带，我年纪轻轻的，难道就窝在家里照看孩子变成黄脸婆？说不定他儿子哪天就看不上我把我甩了。
　　 想到这里，翠巧拿出手机给老公电话：“喂，郭敬春，你妈现在不愿管孩子，你自己看着办？呜呜呜……”翠巧边说边哭起来，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郭敬春在电话里哄着翠巧：“哎哟，好老婆，你别着急，我等会说说我妈，这真是太不像话了。”有老公的撑腰，挂了电话，翠巧心情舒服多了。
　　 谢二妮和成大妈边走边聊着，谢二妮说：“成嫂子，你出的主意真是太好了，今天她又想把孩子送来我带自己去打麻将，我就没依她。”
　　 成大妈说：“看吧，谢大嫂子，咱们做婆婆的，千万不能惯着媳妇，不然她们敢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所以啊，一定要好好地治治她们的威风。”
　　 “可不！以前我只知道在家帮她带孩子，觉得是应该的。自从听了你的话我才明白，以后坚决不惯着她。”谢二妮兜里的老人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儿子郭敬春打来的，忙接听起来：“春儿啊！”
　　 “妈，你干吗呢？翠巧都把状告到我这来了，说你不愿意带兵娃，你别忘了兵娃是你的亲孙子，而且也是你死活要我们生的。我这边现在生意这么忙，哪还有闲心操心孩子谁带这些破事。”谢二妮一听儿子这是兴师问罪来了，这个翠巧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还向儿子告自己的状。
　　 谢二妮提高声音说：“郭敬春你个小王八蛋，你就这么跟你老妈说话？兵娃不是你生的？我把你带大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至于孙子，你们谁生的谁带！”说完不等电话那头再说话就按下了挂机键，然后把手机关了机。
　　 成大妈说：“谢大嫂子，你看我没说错吧？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向着你，到时还指望带了孙子能落个好？”
　　 谢二妮说：“对！都是白眼狼。成嫂子，不理他们了，你教我跳舞去吧。”谢二妮和成大妈不再说话，快步走向广场。
　　
　　 五
　　 这几天谢二妮不帮忙带孩子，可把翠巧累得够呛，再加上兵娃时不时闹下情绪，令她烦恼透了。最重要的是她的牌友都来电话约她好几次了，她要忙着照顾孩子，都没有去赴牌，心里的牌瘾犯了，如猫抓似地难受。再说那婆婆谢二妮，整天擦着口红，脸上抹着厚粉，穿着漂亮的衣服，风骚徐娘般的去跳广场舞，指不定勾搭谁家老头呢！自己辛苦带娃，她却潇洒得很，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犯难受，脱口骂了句：“死老太婆，老不要脸的。”
　　 “翠巧啊，咱们这牌以后还打不打啊？好多天约你，你都不来，我告诉你，你再不来赴牌我们可就找别的人了。”李家媳妇紫晴打来电话问道。
　　 “妹儿，我知道，可是我这情况特殊啊！”翠巧无奈地说道。
　　 “有啥特殊的，你把孩子往你婆婆那一扔不就完了，难道她还真忍心不管亲孙子？”李家媳妇紫晴给她出起了主意。
　　 对啊！瞧我笨的，我咋没想到呢？我把兵娃送她那去，我看她谢二妮还真不管？一想到好多天没摸过牌，翠巧就坐不住了。
　　 翠巧对李家媳妇紫晴说：“谢谢啊，妹子。你把姐们都召齐，我这就把娃送到他奶奶那去，一会过去好好玩个痛快。”
　　
　　 六
　　 翠巧和婆婆住同一小区，只是不在同一栋楼，她赶紧拉起兵娃就朝奶奶家走。刚走出几步，又想起东西忘带，马上折回家里将半箱牛奶提在手上，关好门，和兵娃快步走向谢二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