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2017年最后的日子(散文)
终于进入2018年了,这两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但总是觉得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2017年的12月22日是冬至,在冬至之前的两三个礼拜,我就开始翘首期待着冬至的到来。对于喜欢白天、讨厌黑夜的我来说,过了冬至,白天的时间会一天天长起来,2017年各种烦心事很多,我格外期待着冬至这天过后,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12月20日,冬至前两天,早上刚过了六点钟,一阵手机铃声把我唤醒,睁眼一看,是父亲打来的,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父亲极少给我打电话,更别说是早上。接听电话后,是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孩啊,你赶快回来吧,你妈不省人事了。”
我不敢多问,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看了一下时间,赶火车是来不及了,就叫了同住的小宋,让他开车送我回家。
一路上心思极乱,想到了最坏的情形,又想着如何去安慰父亲。一会儿老婆的电话打过来,问是否让女儿从北京回来,什么时候回老家,我说先抓紧时间去我爸那边,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汽车在327国道上飞驰,心绪乱如一团麻,想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又不敢打。车行驶到中途的时候,老婆的电话过来,说已经在县中医院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母亲还健在。
母亲进了重症监护室,二姐和老婆在外边等候。一会父亲穿着军大衣,骑着三轮车来到医院,听父亲大体说了一下情况,说昨晚母亲失眠,父亲让母亲多吃了一片安眠药,早上就叫不醒了。我一听父亲这么说,禁不住想一通抱怨,看着父亲担心和焦急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一会儿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出来,说母亲已经苏醒了,上午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全家人也都舒了一口气。
转到普通病房后,医生照例是做脑部CT、血液指标等各项检查,检查结果是各种指标很不好,有心衰、肾衰迹象,肝、胆的指标也很异常,医生说可能是应激反应,主要针对以前的脑梗、心脏病、血栓的旧疾,输各种液体,加起来有六七瓶之多,都是些营养脑子、护肝、治疗心脏病类的药物。
当晚二姐陪母亲住在医院里。第二天早上,大姐也从北京赶来了。母亲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吃了半个多火龙果,我和大姐去街市买了条鲫鱼,给母亲做了鲫鱼汤,母亲喝了小半碗。一切看起来都向好的方面发展。
22日,也就是冬至,上午母亲精神状态很不好,呼吸很急促,心跳110多次,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脸色苍白。普通病房的医生把重症监护的医生叫来,想让母亲再转到重症监护室。一会医生让我过去,说要谈谈病情。
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很凝重的告诉我,说母亲出现多器官衰竭,一直出虚汗,病情危重,重症监护室进去了也没有用,要么转院,要么回家。
我没想到医生竟然这么说,昨天还说没事呢。我和大姐、二姐商量了一下,二姐说要转院济宁,我担心路上有危险,想让济宁那边派专家过来,大姐也说尽快转院,于是匆忙办了转院手续。
救护车过来了,我们七手八脚地抬母亲上车。路上我一直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母亲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我,时不时地说难受,想呕吐,我一直安抚母亲,说很快就到了。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显得无比的漫长。
终于到了济宁附属医院,赶忙来到急诊室,急诊的主治医生带着口罩,很认真的为母亲做了各项检查,急查了血液指标,并腹部CT,其他方面参照了我们在县医院的结果。
医生很仔细的问了过往病史,此次发病过程。我又把前几天母亲曾在晚饭吃饺子后、出现呕吐的事情说了出来。医生根据了解和检查的情况,又找来心内科、消化科、脑血管科、肝胆科、肾内科的医生来进行会诊,最后断定,母亲是饮食不当造成急性胆囊炎,引发了腹腔感染,进而导致肾衰和心衰。结论和县医院截然不同。
我们半信半疑,只是觉得母亲病的很重,不少医生都不愿接治,最后还是由急诊医生做主,被划分到了肝胆科,先进重症监护室。肝胆科的却认为单单胆囊的发炎,不至于引发这么多的病症。
重症的高主任又把我们姐弟叫过去,详细了解了一些情况,也说病的很重,让我们有思想准备。
当天晚上,母亲进了重症监护,我们在附近的宾馆。晚上反反复复睡不着,冬至的晚上,我一直在祈祷,冬至一阳生,我相信坚强的母亲能够战胜病魔。
23日早晨,高主任找我们谈话,说母亲不能排尿,毒素积聚体内,必须尽快进行血液滤过,不然没有希望。由于母亲双下肢都有静脉血栓,从小腿位置做滤过,担心血栓栓子脱落,造成致命的肺栓塞、心脏栓塞或脑栓塞,从颈部静脉着手,又担心和动脉距离过近,伤及颈动脉造成大出血。总之不做血液滤过,没有希望;做的话,有一线生机,但危险极大。让我们尽快拿主意定夺。
我和大姐、二姐在监护室门口商议的时候,每个人都禁不住掩面而泣,难道我们的母亲真的没救了吗?我们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
一会儿我们擦干泪水,对高主任说要做血液滤过。高主任说他会再给母亲做个彩超,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方案。
大约一个小时后,高主任兴奋的告诉我们,说发现母亲的右下肢根部以上没有血栓,可以从那里下管子,这样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也不存在血栓栓子脱落往上跑的问题。
当天晚上,三姐也从美国赶回来了。
如此过了两日,母亲的境况不见好转,25日的上午,肝胆科的陈主任找我们谈话,说母亲的情况,保守治疗,有三成希望;手术治疗,有两成希望,因为手术的风险太大。我们也说,还是保守治疗为好。
傍晚时分,肝胆科的马医生又让我们过去,说目前的情形,发现有胆囊穿孔或破裂的迹象,腹腔严重感染,必须进行开腹手术,不然没有任何希望。
同一天,同一个科室的医生,说的完全不同,我们姐弟不知所措,又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面前。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我们还是选择了手术。
送母亲去手术台的时候,除了爸爸之外,我们家人都到来了,女儿也从北京赶来,我们推着手术车在医院的人流中穿行,我不时的喊着快让开,手术车上的母亲听到我的声音,怔怔的盯住我看,我只顾着给母亲说,妈,别担心,身体里有个不好的东西,取出来就没事了,您忍着点。母亲进了手术室,我女儿在外面泪眼婆娑。
手术很成功,母亲战胜了死神。
那几天的时间过得很慢,似乎也很快,每一天的事情,都记的格外清晰。我们每天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等着,提心吊胆,医生的一个电话过来,我们都忙不迭地赶过去,心情一直在希望和绝望之间转换;每天只能有一个人去监护室探视,探视回来,相互详细说一下情况。父亲每天照例捧着IPAD,等着我们发关于母亲的最新消息,或者忍不住电话打过来,问了一个,还要再问其他人,他一直放心不下。
一直期盼中的冬至,无声无息的过去了;我在毛主席诞辰那天,还拜请毛主席保佑我母亲健康平安,2018年新年的钟声,也在医院不知不觉的敲响了。
今天是手术后的第九天,母亲还在重症监护室,今天已经可以进食喝些米粥了,医生说过两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慢慢恢复。
我前天开始回来上班,想着把一些紧急事情处理一下,然后下周再回去陪伴母亲,毕竟大姐在北京、三姐在美国,母亲情况稳定之后,她们都要回去的。
父亲每天都问母亲的情况,我们尽量往好里说,瞒过了手术、滤过等很多危急情形。前几天回到家见到父亲,我说以后吃饭、吃药一定要注意,再不能胡乱给药了,我说着说着忍不住声音大起来,说的也不好听。二姐和三姐都说我,不能这样对待父亲。一会儿和三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说孝顺孝顺,最难的就是顺,没有顺,哪来的孝。三姐说你既然知道,就要做到。我无言,苦笑了一下。
母亲出院还需要不少时日,父亲一直期盼着母亲回家。两个老人,住在一个两居室的房子里,相濡以沫,八十多岁的年纪,父亲每天买菜做饭,照顾半自理的母亲,尽心竭力,虽有时难免疏忽,但瑕不掩瑜。没有父亲的辛苦付出,我们子女不可能安心地工作和生活。我一般周末回家,在家吃两到三次饭,那对父亲来说,就是莫大的满足。父亲现在和母亲一样,也患了抑郁症,需要一直服药。父亲母亲经常什么也不做,各自坐着,很长时间不动。我不知道母亲经常一坐几个小时,是不是在想些什么。
这十几天的经历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也想了很多事情。县医院的误诊差点出了大事,医院真是一级有一级的水平。济宁附属医院的大夫不但医术高超,最关键的是认真负责。好医院都在大城市,底层医院和一线城市医院,水平有天差地壤之别;有钱的和没钱的,尽孝的和不尽孝的,在生死关头的选择更有很大的不同。在医院的这几天,我就见到了两例因各种原因,放弃了治疗,原本他们病人的情况,比之我母亲要好不少。
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父亲母亲辛苦养育了我们,以前我做得很不好,以后如何更好地反哺父母,珍惜与父母在一起的每一分时光,让他们有一个幸福平和的晚年,是我们子女的义务和责任。
忽然又想起了去年母亲八十大寿时,我兴致所来,写的一首诗:
别梦依稀旧时光,
陶庙旁边小草房。
巧手裁出衣锦绣,
缝纫机旁油灯忙。
千丝万缕换工分,
儿女四人得滋养。
割草种地万能手,
扁担挑水东井旁。
纤肩担起家重任,
心中天地日月长。
城里小店做衣裳,
养家全靠一技长。
日复一日年复年,
青丝染成两鬓霜。
子女儿孙各成行,
恩情哺养不能忘。
寸草之心无以报,
山高水深难丈量。
智者欢乐仁者寿,
福乐加身得所偿。
一朝聚罢各西东,
二老相依孤中巢。
何时抛却无尽藏,
静陪父母在家乡。
相看无厌几多情,
江山如画夕阳红。
老吾所老幼吾幼,
天下为公谓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