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婆婆柳妈的火炉里添了碳，又把老人的被角掖好，想想没有别的事了，娥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娥子却没有一点睡意。明天就是除夕了，整整一个腊月，她和婆婆做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腊肉，蒸好的包子馒头，满满当当放了两个瓮子。做好的豆腐、丸子、粉条也都足够一个正月吃了。下午又把院子打扫的不见一根柴禾，家里所有的玻璃擦得铮明瓦亮。
　　 “娥子啊，一年的活都干完了，好好打理打理自己。柳树这个混小子明天就要回来，小两口欢欢喜喜过个年，说不准明年的现在，我就抱上孙子了！”脑子里回想着柳妈下午的话，娥子感觉自己的脸像火烤着了一样，热烘烘的。
　　 娥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跳到地上，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包袱皮，慢慢地打开，里面是叠得齐齐整整的一件大红裙子。她好像怕把裙子弄脏似的，等把一块床单布铺在炕上后，才把红裙子展开，两只手轻轻地像抚摸孩子一样伺弄着衣服。
　　 红裙子穿在了娥子的身上，娥子对着镜子转动自己的身体。节能灯白色光线的映衬下，娥子的脸白里透红，被裙带紧缩的腰也显得有起有伏。娥子有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一时间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
　　 红裙子是柳絮飞扬的春天，娥子和柳树订婚时买的，只穿了一天，就包起来了。娥子和柳树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前后见了两面，便由双方父母做主，定下了终身。
　　 订婚那天，娥子家共来了父亲、舅舅和她三个人，柳树家除了柳妈和柳树外，还请来了叔叔大爷等几位家人。点了几串鞭炮，摆了一桌酒席，媒人从中说合，两家交割了彩礼，订婚程序便全部完成，只等另择良辰节日，方可正式迎娶。
　　 娥子当天就跟着父亲回了娘家，柳树第二天也登上了南下打工的火车。
　　 娥子再一次登柳家门是在秋后。那一天，柳妈突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柳树还在千里之外打工，远水不解近渴。怎么办呢？这时心眼灵泛的邻居想到了娥子，让腿快的骑着摩托车去把娥子叫了过来。
　　 “娥子，和柳树订了婚，你就是柳家人了，大伙帮个忙，马上把你婆婆送到医院。”隔壁的柳大爷吩咐娥子。
　　 六神无主的娥子急匆匆地坐了一辆面包车陪着柳妈住了医院。
　　 半个月后，柳妈出院了。出院后的柳妈一下子变得行动不便，反应迟钝。娥子放不下心来，一直住在柳妈家里。
　　 除夕这一天，柳妈天一亮就坐在门口，开始等柳树回来。
　　 娥子穿好红裙子，擦油抹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怕邻居笑话，不好意思和柳妈坐在外面，一个人坐卧不安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母女俩从太阳升起一直等到太阳偏西，还不见柳树的影子，几次打电话，没人接。
　　 “这个混小子，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啦！”柳妈干着急，没法子。
　　 “婶子，大树哥到村口了。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漂亮妹子。”眼看着天又黑了，柳大爷的二小子边走边对柳妈说。
　　 二小子的话刚落音，柳树也到了。
　　 “妈，这是我打工新交的女朋友，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柳妈没有把柳树的话听完，一头栽倒在地。
　　 娥子疯子一般从屋里跑出来。
　　 红裙子被娥子撕成了布条，在礼花绽放的除夕夜，像殷红的血，随着冷风吹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