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小李庄有两口井。一口是村西头一年前挖的新井，因井水味道苦涩无人食用，只用来洗衣浇菜。另一口是村东头的经年老井，因老井水量充沛，井水清澈甘甜，井水煮粥粥香味浓；泡茶茶香郁甘醇，村西头的村民都舍近求远，乐意来挑老井里的甜水喝。
　　 忽一天，老井因一个女子投井自尽，伴着一声声无奈悲伤的叹息声，这个不知那个年月挖出的老井，渐渐淡出了村民的视野，成了村民心中永远的痛。
　　 唉，那时啥样的一个清晨啊！乱了村民的脚步，痛上了村民的心头，哽在了村民的咽喉……
　　 “啊！哎呀，救人啊！有人跳井了，有人跳井了！”那个清晨，太阳还没有露脸儿，村东头老井那传来的一阵凄厉喊叫声，打破了原本宁静的小村庄。
　　 “有人跳井了！谁？”李大明一骨碌爬起来，没顾上穿袜子，赤脚穿鞋跑出家门外。
　　 惊慌慌去往老井的路上，大约半里的路程，早已跌跌撞撞前后挨满了不下十几个慌乱奔跑的村民，相互大声递着话，个个一脸疑惑，表情严肃。
　　 “谁？咋会跳井！”
　　 “哼，没出息，多大点屁事？值得去跳井。”
　　 “唉，说不定是打水不小心，掉到井里了？”
　　 说话间，跑在前面的三个人已到了老井边，快速扶起因惊吓跌倒在井旁的李二嫂。
　　 老井周围聚拢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围满了老井的一周，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着。
　　 挤进井台边，李大明壮了胆子探头朝井里望了一眼。“呀，漂浮的是一具女尸，年纪不大的样子，会是谁？”
　　 “让开，快点让开！”这时已经有人拿来了捞人的绳索，李大明和几个身强力壮自告奋勇的年轻人，在村里老人的指导下，开始打捞井里的人。
　　 跳井的人打捞上来了，可早已没了一丝气息，被面目朝天平放在井台旁。
　　 看清模样，众人大惊：“啊，这不村东头李二柱家刚满十八岁的大闺女李朵朵吗？年纪轻轻，咋投了井？！”
　　 此时，老井外圈跌跌撞撞疯了般跑来李朵朵的娘。她边跑边凄惨地哀嚎着：“我的天啊，我苦命的闺女你咋恁狠心，撇下娘说走就走了……”
　　 李朵朵娘扑在被井水浸泡地像面包样的女儿身体上嚎啕哭着，不管邻里的婆娘们如何劝慰扯拉，都是紧抱着女儿死活不肯起来。
　　 “唉，造孽啊！都是私奔惹的祸！”老井外围几个婆娘小声嘀咕说。
　　 “啊，私奔？”
　　 “为啥私奔？”
　　 “听说那妮子肚子显形了，你说说一个黄花大闺女咋出门见人？纸里包不住火，就和那个男的连夜私奔了呗。”
　　 “那个男的是谁？”
　　 “唉，听说是村西头的那个异姓王八羔子。”
　　 “既然私奔了，咋还再回来，不是找死吗？”
　　 “唉，这就是命啊！”
　　 “唉，俺是李朵朵家隔墙邻居，昨晚她回来，听见她挨了爹的打，受了娘的奚落，兴许是心里憋屈无处说，夜里想不开就……”
　　 见几个婆娘拽不开自己的媳妇，李朵朵的爹李无奈用力抱起媳妇，泪眼汪汪，悲恸失声，看了闺女最后一眼，狠下心摆摆手说：“不孝女啊，岂能入祖坟，埋到堤上小河旁的乱坟岗吧！”
　　 那天，一领芦席，一床被单，包裹着一个曾经鲜活的年轻生命，成了堤上小河旁那片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
　　 第二天，李朵朵的娘一夜间白了头。她不吃不喝，悲声哭泣，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话，丢了魂般围着老井转圈圈。生怕她出啥事，丈夫李无奈寸步不离蹲在老井旁守候着。真是祸不单行，谁料就在女儿走后的第三天，李无奈内急难耐，转身撒泡尿的空，“噗通”一声传来，李朵朵的娘跳井了，李无奈的心差点惊碎了。
　　 “啊啊，救人啊！俺婆娘跳井啦！”李无奈叫魂般的狼嚎声，惊动老井旁的邻居赶过来。辛亏发现及时，打捞女儿的绳索还挂在老井旁一棵柳树的枝杈上，李朵朵的娘才幸免一难，拉回半条命。
　　 “唉唉，这可咋整？她万一再跳井？”村里人惊恐万状，聚在家族长院里，议论纷纷，不肯离去。
　　 家族长和村干部紧急商议一番后，家族长无奈地叹口气，起身大手一挥，高了嗓门说：“填了吧！就算全村人都喝村西头井里的苦水，也不能再搭上一条人命。”
　　 自那天老井被填实后，李朵朵的娘彻底疯了。
　　 她蓬头垢面，丝丝白发上沾满枯叶乱草，目光呆滞迷离早没了泪水，整日里左手拿着个煮熟染红的鸡蛋，右手拿着一把红砂糖，在填实的老井上、埋葬女儿的乱坟岗上来回游走，嘴里神经兮兮不停地念叨着：“唉唉，闺女啊，爹不该打你，娘不该骂你，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唉唉，咋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