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
　　
　　 跨过木质门栏，就可看到
　　 饥饿牲口黑色的轮廓
　　 在土墙上晃动
　　
　　 放下马灯，怀抱青草
　　 他的影子也贴在了墙上
　　 像一个稻草人
　　
　　 贴在墙上的，还有
　　 光滑多瘤的木桩和反刍回音
　　 牲口槽上磨平的棱角，旧如烟火
　　
　　 ◎炊烟
　　
　　 从村头那口土井里汲水回来
　　 母亲坐在灶台前生火
　　 一口铁锅，煮那土性之水
　　 火焰犹如小兽，在灶膛里相互撕咬
　　 青灰色的烟，绕过屋檐
　　 绕不过，屋檐下的人间
　　
　　 拢拢额前乱发，起身
　　 掀开锅盖，锅里溢出的雾水
　　 罩住她的脸。也不惊慌
　　 拿一把木勺，品尝日子甜咸
　　 木勺太重，她粗糙的手有些拿捏不稳
　　
　　 夹生。坐下继续烧火
　　 眼泪被烟火呛出，挂在睫毛
　　 等日子再暖和一些，院子里的老榆树
　　 生出嫩芽，她就会为我们做一锅榆叶糍粑
　　 熬过这段青黄不接
　　
　　 ◎暗香
　　
　　 窗外。白雪催开三枝两朵花
　　 我翘首凝望的目光
　　 高过屋檐三寸仍无法描述
　　 暗香里匿藏的冷
　　
　　 与暗香有关的诗句还活着
　　 就活在北方风雪里
　　 我却没能守住，最初的梦
　　
　　 风吹过。一些花落在雪里
　　 一些雪还在枝头
　　 谁能跳进风雪里
　　 揭开急促的寒意
　　
　　 ◎三个人
　　
　　 一个群，就仨人
　　 一个人写诗，两个人读
　　
　　 如果写诗的人不来
　　 读诗的人就等
　　 秋水一样的眼神里
　　 种满阳光
　　
　　 读诗的人常来
　　 有时翻翻读过的诗
　　 有时做做辽阔的梦
　　
　　 写诗的人来时
　　 有时带着空气和水
　　 有时带着鸟鸣和流云
　　 有时带着风雪和黑夜
　　
　　 不管写诗的人带来什么
　　 读诗的人都喜欢
　　 他们就像三个亲密的小伙伴
　　 在干净的角落里
　　 咬着清纯的文字
　　
　　 ◎大雪纷飞处
　　
　　 这满天纷飞的碎片
　　 最终聚成刺眼的白。看一下
　　 记忆的栅栏，就被风吹开
　　
　　 当我如这俗世一天天高烧不退
　　 当所有人正在一点点远离初衷
　　 是你，如一座行走的雪峰
　　 在这冰天雪地里为我
　　 寻求救命的良药
　　
　　 在没有路的路上，不见灯火
　　 趴在你背上，我看不见
　　 你用一双粗糙的手在怎样
　　 一点一点为我剥掉病痛的外衣
　　
　　 多年过去了。风雪一来
　　 我必须摁紧眼泪，才能扶住
　　 你踉跄的身影。可你拴在腰间的
　　 那根草绳，一直清香如故
　　
　　 ◎天空
　　
　　 天空低垂。飞鸟疲惫
　　 乌云移动的轨迹
　　 朝着屋檐
　　
　　 风提前赶到。炊烟
　　 从屋檐走散
　　 我呆坐檐下，对天絮叨
　　
　　 “要下雪了！需拽紧命运的草绳”
　　 说话间，一只麻雀应声落地
　　 风在院子里抖了一下就走了
　　
　　 ◎十二月，谁在用一枝翠绿抒情
　　
　　 小寒之后，那些读不懂
　　 风雪之外风景的鸟
　　 从枝头，飞向了更远的山林
　　
　　 那个名叫柏松的女子，仍站在山中
　　 手持一节翠绿信仰，和雪
　　 一起等日出
　　
　　 寒气一路上升。她不想说出
　　 体内的冰与火。但山中冻僵的事物
　　 安静的山峦，感觉到了
　　
　　 在苍茫天地间，把自己
　　 凝固成一道苍凉的风景
　　 向着故乡的方向，独自守望
　　
　　 秘而不宣的春天
　　 是她另一个灵魂
　　 在冰雪之上，等悠远的梦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