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职业技能鉴定中心一大早就挤满了人，首次美容师中级资格鉴定将在这里举行。240名应试者前不久参加了理论知识考试，今天开始对合格的105名考生进行美容技能考试。
　　 考试大厅里靓女如云，她们有的浓妆艳抹，光彩照人，有的“铅华洗净见真纯”。三五个男士混杂其中，也是谈吐文雅，一派坤士风度。在这弥漫着美容师职业氛围的大厅的一角，有一个不惹人注意的丑小鸭，那就是我。
　　 8点正，工考办单主任庄重宣布：“我市美容界权威、省美容协会常务理事、美容学院兼职教授、66岁高龄的爱娜斯美容院院长严莉女士，将亲自主持技能考试，并从中招收一名关门弟子。”话音刚落，厅内立刻大哗。无论从省美容学院赶来报考的莘莘学子，还是市区小有名气的美容高手，乃至各县、市颇具资历的美容师傅，都跃跃欲试，争取成为严老的关门弟子。然而名额只有一个，談何容易。
　　 我深知自己骨头有几两重：在部队医院当过几年皮肤科护理，退伍后学搞美容还不到两年，要想投身严老门下简直是白日做梦，能拿到中级资格证书就满足了。
　　 轮到我们最后一组了，5名考生鱼贯进入美容室。我看到端坐沙发上的那位长者，大概就是严老吧。只见她着装简洁，脸色红润，满头纯白而富有光泽的华发被随意绾成松散的发髻，前额至鬓际的几缕银丝自然蓬松巻曲。整个仪表端庄、典雅、含蓄，绝无刻意妆饰的痕迹。
　　 严老的考试很特别，让我们一起和她做美容。助手小声说：“考试开始。”一位中年女子坐到美容椅上，要求除去脸上的小疙瘩。严老看了她的脸后略有沉思，开出理疗处方，上写：“冷冻脱痣”。我知道这就是考题。我们争先恐后地做准备工作，冷冻枪、消炎膏、液氮、棉球、棉签、75%的酒精，一件不拉地摆到美容架上。那高个女子还娴熟地装好治疗铜头。一切就绪后，我认真观察那女子的面部，不禁迟疑起来，这哪是黑痣呀？我向严老提出异义，严老充耳不闻，绷着脸命令道：“开始！”
　　 “请等一等。”我又一次向严老提出疑问。
　　 “曾经沧海，难为一瓢乎？”严老缓缓道来，面带愠色，仰脸向天花。
　　 我在部队医院时，常接触皮肤病人，医师常教我什么是皮赘、粉刺、病毒疣，什么是痤疮、血管瘤、色素沉着斑。中途又到美容学院进修了一年，连PH值等英文名词我都懂得不少。退伍搞美容后，又新学会识别皮肤的干性、油性和中性。眼前这小东西初看象黑痣，细看其基部是暗红的脂栓，顶部是变黑的硬痂，这分明是皮脂分泌过多，积于毛囊口处，与角化死细胞及灰尘混合凝成的黑头粉刺！如果用化学药剂剥脱，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大喊一声：“住手！”
　　 已经迟了，那高个女孩已将药物注入她的脸上。而严老竞皱着眉头，用手指门示意我出去。一股无名之火蓦地冲上脑际，如此轻率蛮横之人何能为人师表？做她的门生岂不误已误人？我强忍怒火向她微微欠身，夺门而出。
　　 “请留步”。一个温和的声音令我煞住脚，踅过身。“你被录取了，你是105名考生中唯一被严老看中的人。”助手笑吟吟地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所有考生中唯一敢与严老论短长的人。严老喜欢你唯实不唯上的科学态度和负责精神。”看我还不明白，她又说：“严老是故意弄错的。为了安全起见，早就令我把药物换成化妆水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还是助手拉了我一把，使我从万千感慨中清醒过来。我下意识地理了理衣领，大步向严老走去。我看见严老坐在沙发上，冲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