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凛冽清冷的早晨
冬日的早晨,马路上人流穿梭。不时刮过一阵寒风,催促人们加快行进的脚步。太阳也被冻得恹恹的,发出昏白无力的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半躺半坐在地上。她倒在人行横道的一端,嘴里不住地嘟哝着什么,手还不停地拍打地面。
老太太左右寻望,看着从她身边过往的车辆与行人。
一个快递小哥骑着电动车,在人流车流间轻松自如地穿行。小小的红灯根本不能阻拦他前进的车轮,红灯在快递小哥眼里是客户焦急等餐时发怒的讯号。电动车超越了一排排在停止线后面等待交通灯放行的车辆,这时快递小哥看到了半躺在路边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够敬业的,大冷天儿的还出来碰瓷儿。哎呦,别真是摔倒了吧。怎么也没个人扶一把。老太太,您别着急,等我把这一单外卖送到客户手里的。现在这些客户矫情的很,晚个一分半分就闹投诉,等我回来时,如果您还在这儿躺着,我保准扶您。
想到这,快递小哥加了加油门,电动车像脱了缰的野马,很快就消失了。
老太太身边过往的车辆偶尔会发出一两声鸣笛,可能是司机在表达报怨与不满。老太太努力地撑了撑地,由半卧着改成直立着上身坐在地上。
按什么喇叭,我心里还着急呢。这大冬天的,我要是能站得起来,在这马路上当不当正不正的坐着。人老喽,就是不中用了。送个小孙女儿上学也能摔倒。真要是摔出个毛病,还得麻烦儿女们照顾。唉,这人要是老了,还有什么用处,只能给儿女们添麻烦。
交通灯变成了可以通行的绿色,老太太坐的位置很明显有些阻碍车辆们行驶。不过,那些名牌车和车主们表现得都非常绅士。他们缓缓地绕开老人,然后非常有秩序地一辆接一辆的从老人身边缓缓地开过。每一辆车都开得很缓慢,像是怕惊动到老人家一般,更像是悄悄绕开沉睡猛兽而仓皇逃跑的幸存者。交通灯又转换成了红色,一波新的车辆在老太太的身边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一个公司白领匆匆忙忙地迎面向老太太走了过来。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老人。她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幢高档写字楼。
我们那个部门领导就是一个女魔头,整个儿一个更年期。四十几岁了不结婚,自己加班不算,还天天逼着我们加班。等过了年,领了年终奖金,我就离职。老娘不伺候了。哟,怎么一老太太坐地上了。真可怜。现在人也真是的,怎么见着老人摔倒了,也不知道帮着扶一下。这事儿我得管。谁家里还没个老人呀。如果我的妈妈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希望能有个好心人出现啊。哟,女魔头的电话。这大早晨的,也不让人消停。“喂,张总。哦,是是是。我已经在公司楼下了,马上到,马上到。”
公司白领的脚步在老人身边稍作迟疑,便一路小跑着赶奔公司。
老太太坐在地上,依旧心里默默地埋怨自己。
平时儿子总说,让我出门时带上手机,我这也没往心里去。我一老太太,也就是买个菜,遛个弯儿。手机天天攥在手里,几天也响不了一声。人老了,忘性比记性大,弄丢了怎么办。唉,现在我算是知道手机的用处喽!
两个结伴而行的红领巾与老太太在人行横道上相遇了。
一个心想,前两天,妈妈说,她开车时遇到一个碰瓷的,平白无故给了500块钱。让我看着这样的离着远点。现在骗子多,不流行雷锋了。另一个心想,她怎么拉着我躲着老奶奶走啊,还是学校的大队长呢,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见义勇为吗。算了,别多事了。
两个红领巾蹦蹦跳跳地过了马路。
一阵卷着灰土的风吹过,老太太紧了紧衣襟。她用手使劲撑了撑地,试图想站起来,可还是不行。她用力挪动身体,尽量向路边靠拢,来来往往的车辆着实让她害怕。
这么半天还没到家,老伴儿肯定得担心了。接送小孙女儿上下学的活儿,我今后是再也不敢揽过来了。本想着替儿女们多做点事,减轻他们的负担。没想到越帮越忙。要是孩子们知道我摔倒了,肯定又得小题大做。都怪这修了一半就没人管的马路,好好的马路偏要刨了重铺。让我这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的。
老太太又试着要站起来,她慢慢地用脚找着着力点,双手也扶到了路边的护拦,加上心里着急,一使劲儿居然站了起来。老太太扭了扭腰,试了试腿脚,并没有伤到筋骨。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回家了。
住在马路对面居民楼里的待业小青年看着老太太的背影轻蔑得意地笑了一下。
我就说吧,这老太太,一看就是一碰瓷的。在马路上坐半天,也没人扶,自讨没趣,站起来了吧。哼,还能逃得过我的法眼。
这是一个凛冽清冷的早晨,北风不只喜欢往人的骨缝儿里钻,更要将整个人吹透,让人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丝的人气儿,只和这被封冻的空气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