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人生何处不相逢(散文)
1990年4月中旬,在企业公司工会上班的我出差去新疆八·一钢铁厂,联糸好对方于5月4日派人在乌鲁木齐火车站接我。
在成都买火车票,车票早卖完了。听说兰州每天开往新疆的车有几趟,便买了张到兰州的硬卧票,想到了那里再说。
到兰州已是4月30日晚上,当我下车去买票时,那情景叫我心都凉了。原来去新疆打工的人太多,售票厅里容纳不下,就把售票地点定在车站外广场的一角。看来,平时养尊处优的我今天晚上只有在这露天广场聆听“天上的会说话的星星”絮语了。
刚过晚上十点钟,全身竟颤抖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兰州的春末夏初的夜晚比四川的数九寒冬还冷。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开始售票了。队列慢慢地向前蠕动,我也终于看见售票口。几个青年没站队却直往前面的队列里插,我前面的一个青年见状便干涉起来。那伙人不但不理睬,反而冲过来两人抡起皮带就打,口里还骂骂咧咧的。那青年脸上流出血来了,我见了气得一步上前并大声地喝斥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插队还打人呢?”同时我又高声地呼喊警察,叫警察过来维持秩序。
来了一个警察,我扶着那个受伤的青年向他讲述了刚发生的事情,那伙人早溜了。
我希望那警察快去抓人,那警察却要看我的证件。我拿出特约记者证和作家会员证给他看,他看了变得稍客气地对我说:“你不要大声嚷嚷行不行?”然后他问我买几张票,我想到那青年是和他父亲一道去新疆打工的,便说要买三张。警察拿过我们的钱直接到窗口去买了三张带座签的票给我,离开时小声地叫我少管闲事。那青年和他父亲直谢我时,我心里却在疑问——这个警察究竟是怎么回事?
交谈中我才知道这父子俩是四川西充县的农民,姓彭,是去新疆莎车打工的,交谈之中我们互相亲切起来。
由于要晚上十点过才发车,便去候车大厅里等候。上楼时,他父子俩见我又背旅行包又是提个包很吃力,便热情地帮我提那只最重的提包。到了楼上只找着一个座位,我们便互相照料着轮流坐着休息。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九点半钟,车站通知去新疆的乘客在楼外的广场去排队,从另一个入口检票进站。这下,候车大厅里的上千人一下乱了起来。大家纷纷拥向楼梯口,争先恐后地挤下楼去。
我和那父子被冲散了。当我好不容易来到广场上排上队时,才想起我的提包被那青年——小彭提走了。那提包里有不少贵重东西,价值几千元。还有单位介绍信和我的身份证,怎么掉得?
想去找,一看那万头攒动的场面,还有那夜色中半明半暗的面孔,岂不是大海捞针?
难道就这样算啦?不,想法把它找回来。于是我也顾不上排队,背着包去到车站的站长值班室,把事情经过对值班长讲了后,要求车站广播找人。
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对这父子俩了解太少了。只知道他们姓什么,具体的名字和哪个乡村根本就没打听。何况,要是这里面设有骗局,那其姓氏和县址也就必然是假的了。
一想到上当受骗,我这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人分析所谓的打人可能就是设的苦肉计,至于警察买票完全就是安的套子了。帮我提包,其目的可能是想把我的背包和身上的钱财来个洗劫一空。
幸好车站人多,对方一时无法下手,才使我没遭劫没危及性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想到这里,我又猛地回忆起他父子俩的言谈举止中有很多可疑之处来,可我当时为什么就没引起一点注意呢?
事到如今,我还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先请广播找人。心中祈祷但愿我是错的。
车站内外的喇叭响了,这声音是那那么悦耳动听。我满怀希望地等了十多分钟见没人来,只好到车站外的广场上沿着队列找人。
此时已开始检票了,广场上的队列虽然有不少警察在维持秩序,仍然比较混乱,这对我找人也增加了不少难度。我突然回过神来,立即跑向检票口,想在那里找人。
因为不管你怎么乱,都得从那里进站。
这时我听到广播里又在播那则寻人启事,可是除了我能从那含混的声音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外,估计绝大多数人没听清楚。
因拥挤的队伍和嘈杂的声音大大地压过了车站那功率不大、声音很弱的广播。
见人群不断地拥向检票口、又不断地拥进月台,我恨不得我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照着那些进去的人们的面容。我脑子里不断闪着彭氏父子的形象,急切地盼望能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他们。
十多分钟过去了,人也进去了成百上千,哪里能见那父子俩的踪影?糟了,肯定被骗了。这跟头摔得太惨了,精神一分散,检票口进去的人在我面前模糊晃动起来。为了不掉车,只好加入了进站检票的队列。此时,我还希望能在车厢里找到那父子俩——因为我们的座号是连着的。
只有十分钟就发车了,人群疯狂地奔跑起来。过了月台上天桥,纷纷跑向停在远处铁轨上的列车。
当我气喘吁吁晕头转向地挤进车厢找座位才发现,只有7号车厢有我的座位,我却鬼使神差地上了9号车厢。我当时只差没气得吐血!
想下回7号车厢,车已启动了。想挤过去,又谈何容易。因为没有座签的和有座签的人一样多,站着睡觉也不必担心会倒下,列车已严重超员!
连续两天没休息好,加上刚才那一番“冲刺”,我已经精疲力竭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只好自认倒霉——就这样了吧!
昏沉沉地在过道上当了一夜的“站长”,熬到天亮时,想去车厢的接头处解手,发现不但挤不动,百且我的脚已肿得动不了啦!
想到去乌鲁木齐还有两天一夜,有坚持到底吗?想到丢失的提包,又赔得起吗?现在尿又要拉在裤子里了,这真是麻烦事遇上倒霉事再加伤心事,把我这有伟岸身材却没有钢铁意志的家伙摧垮了。
我绝望了,真想从这车窗跳下去了此残生。
突然,我猛地听见有人在喊“罗老师,罗老师”天呀,小彭竟满头大汗地挤了过来。
原来他整整地找了我一晚上,前后挤了五个车厢。他告诉我,他父亲和几个老乡一直帮我占着位子和守着我的提包,要他一定要把我找到。
我此时真是喜出望外绝处缝生。我伸手假装擦汗实际是擦泪并在心里骂自己:“我真是蚊子咬菩萨——认错人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