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奖金”征文】年味(散文)
昨天,是小年,看着身边三三两两拉着行李箱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的外来务工人员,我的思绪长了翅膀一般呼啦啦地跟着这一个个匆忙的身影飞回到了我儿时的故乡……
“过年”对于我们大半年没见过肉和糖果的小孩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乐事,每年放了寒假距过年也就十几天的时间了,但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天天扳着手指头等待“年”的到来。
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喂一头肥猪过年。杀猪一般不是选在腊月十六,就是十八或者二十二日,因为猪头是要赶在腊月二十三日即“小年”晚上献给灶神的。
每年“小年”,请灶神、拜灶神,对于故乡的农人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因为他们认为对于灶神的忠诚与否,直接关系到一家人来年的命运、财运和福运的好与不好。
父亲自然雷打不动地在每年腊月二十三日晚掌灯时分,满脸虔诚地请、拜灶神,唯恐哪个环节做得不到位,惹怒了灶神而给我家带来祸事。
在“灶爷”“灶奶”神像前,父亲虔诚地献上一颗收拾得白白净净的肥猪头,并在两旁放了两摞烙饼,一摞五个,共十个。看到这么多烙饼,六岁的弟弟不解地问:“爸爸,你给灶爷灶奶放这么多烙饼,他们能咬得动吗?你看他们都那么老了!”父亲疼爱地摸了下弟弟的小脑袋瓜子笑着回道:“能咬得动的,这是给灶爷、灶奶献的干粮哦!”
随后,父亲依次将苹果、梨子、核桃、枣、糖果等一样一堆摆放在灶台上。看到糖果,我们姐弟三人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趁父亲不注意,我立马过去抓了三颗糖果,给了弟弟、妹妹一人一颗,正要剥了放进嘴里,父亲却一把从我手里拿过糖果,和蔼地对我说:“云儿,这个是献给灶神的,不能吃的,等灶爷、灶奶享用过了你们才可以吃的。”说着,父亲已经从弟弟和妹妹手里拿回糖果重新放回了灶台上。
我瞪着“灶爷”、“灶奶”的神像,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撅着小嘴和弟弟妹妹们站在一旁,嘴里小声嘀咕:“不就两张画像吗?吃得了这么多东西么?”
母亲急忙走过来用手捂住我的嘴,嗔怪道:“不许对灶爷、灶奶不敬!”
说罢,父亲就开始给“灶爷”、“灶奶”焚香磕头,嘴里还振振有词,“求灶爷、灶奶保佑我们一家人来年平安健康、财源广进!”
老家过年,对于一个家庭的女主人来说是最忙碌、最辛苦的事情。每年过完“小年”后,母亲就开始忙着“扫舍”,挖炕灰、扫屋顶、擦洗坛罐、箱柜,拆洗被褥、衣物,开始蒸包子、馒头,做粘糜子糕、硬糜子黄,炸油饼、麻花、面果子、煮猪肉,蒸碗子等,父亲则忙着赶集置办年货。
大年三十,吃过中午饭,母亲就忙着和面剁馅包饺子,父亲则带着弟弟同本族中的兄弟、侄子们去上坟,请回爷爷、奶奶的神位,供奉在大厅的桌子上,将母亲提前准备好的一桌酒席给爷爷、奶奶献上,并在爷爷、奶奶面前各放两根香作筷子。我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要用香作筷子?”母亲轻描淡写地回我:“因为爷爷、奶奶去了天堂,就成神灵,神灵就得用香作筷子哦!”
父亲给爷爷、奶奶献好饭后,焚了香,并带着我和弟弟给爷爷、奶奶磕头。
将爷爷、奶奶安顿好后,父亲就忙着贴对联、门神,并在各门的两旁供上香。随后,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年夜饭。常常还未等我们的年夜饭吃完,几位堂哥、堂弟们就来给我的父母拜年了,加上弟弟有十来个孩子,屋子里顿时就更加热闹喜庆了。
除夕夜,最让我们兴奋的是拿“压岁钱”了。舅舅当时在银行工作,换新钱很方便,每年都给我们姐弟三人一人发一张崭新的五角钱“压岁钱”。除夕夜,父亲也会给我们每人发一张五角钱。那个年代,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五角钱已经不少了,因为那个时候小学一学期的学费才收五角钱。
除夕夜,最难熬的是“守岁”,俗称“坐夜”,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机,每当过了晚上十点半,我便瞌睡得上眼皮直跟下眼皮,哈欠连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年初一大早,就被母亲叫醒了,洗刷完毕后,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和鞋子,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乐得我们直蹦高。这一天按照习俗,都得守在家里,不能出门的。
年初二开始四处走亲访友了,家中有新女婿的,这一天,一家人哪里都不能去,得在家中准备好酒席,等着伺候新女婿呢。
年初五,俗称“破五穷”。每年初五清晨,父亲都会从屋内、院内到门外连放鞭炮,说是把没吃、没喝、没烧、没穿、没戴五种穷气全部破除掉。中午要吃搅团,说是“填穷坑”。这一天,男的忌干农活,女的忌做针线。
年初七,俗称“人七日”。清晨,母亲会给我们做臊子面吃,说是“拉魂面”,并在大门外煨火,以备魂归时取暖。
古人云:“小初一,大十五”。元宵节,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是最为开心的日子了,因为到了晚上,我们就可以提着自己喜欢的灯笼去村口向其他小伙伴炫耀自己的灯笼。每逢元宵节,父亲都会亲自动手用竹条、高粱桔绑架子糊灯笼。记得八岁那年的元宵节,父亲给我做了一个很别致的莲花灯笼,粉红色的鲜艳欲滴的荷花下绿叶相衬,下面还有一圈红色长长的穗子,里面点了支小红腊烛,我用一根小木棍挑着,兴高采烈来到小伙伴们跟前炫耀说:“你们的灯笼都不漂亮,只有我的灯笼才漂亮!”小伙伴羡慕地凑到我跟前,问我在哪买的这么漂亮的灯笼,我得意地说是我爸给我做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哇!你爸这么厉害啊!”听到小伙伴们的赞叹声,那种自豪感就甭提了。
每年正月十五集市非常热闹,各个生产队组织的“社火”都来到集市上表演,有西天取经、二进宫,桃园三结义、踩高跷等,其中桃园三结义里面的红脸关公手拿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农用车上,人们纷纷将用红头绳系着的钱“锁”挂在关公的大刀上,再将六岁以下的小孩子抱于关公面前,关公便用舌头将指尖舔湿,在自己的红脸上蘸上一抹红,点在小孩的眉心上。据说,这样会保佑小孩健康成长。
元宵节,老家除了有挂灯、提灯、放灯、摆灯的习俗外,母亲还会用面粉蒸“牛犊”,有猪头、牛头、小鸭子,还有头部高高仰起身体盘在一起的小蛇等,个个小巧精致、形象逼真。猪头、牛头是元宵节晚上点天灯时献给老天爷和灶神的,小鸭子是放在水缸沿上的,小蛇是放在粮仓旁边,保佑粮仓来年满满当当。
老家农村,每年过年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二十三,整整一个月之久,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1995年我家搬去了省城,再也没有感受到这种浓浓的年味了。
去年过年,回了一趟老家,但已经没有了儿时的那种热闹繁华景象了,好多人家已经搬去县城定居,留下来的住户已从山上窑洞搬到川道平地盖起了砖瓦房。原有的老村庄,满目萧索破败,到处残垣断壁。
婶婶家过年只蒸了一笼包子,馒头都是从商店里买来的。她说,现在过年简单得很,什么都是现成的,不用亲手做了,只要有钱想吃什么有什么。
现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可“年”却过得越来越没有味了。
又要过年了,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的过年。那时和家人们一起其乐融融过年的场景,和小伙伴们一起快乐玩耍闹年的场景,就像老电影胶片似的,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