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八十多岁的母亲催着兄弟给去世的先辈上坟，这是每年家庭的常规工作。小时候是父母带着我们拜祭先人。父母年纪大了，只有我们兄弟替代，如果儿女有时间也带上，不能让他们忘记了祖先。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婆婆爷爷，据父亲说，我们还没出生就去世了，他们没有留下照片，只能从姑姑、父亲的形象推测他们的长相。特别是爷爷在那战乱的年代外出了就没有回来，连尸骨就没有见到，就更没有坟了。1982年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给婆婆上坟，父亲快七十岁时才带着儿子孙子给婆婆，外婆、外公立了碑，因为以前的环境是不能立碑的，说是“四旧”，特别是文革期间，就是上坟也只能放在晚上，如果被别人看见了就有挨批斗的风险。
　　 我们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只有两个姑娘，姨早就出嫁了，父母在外工作，实际上只有两老在家。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一年四季总是在从家里到地里，又从地里到家里，含辛茹苦的劳作，外公还为队里养了两头黄牛，每当外公收工回家的时候，两兄弟就是站在大门口不停地叫着“爷爷、爷爷”的，外公总是笑嘻嘻的，不停地答应着。在我6岁时的一个夏天，晚餐后外公突然腹痛厉害，外婆用了一些土法也不见好转。当时交通通讯都不便，现要找名医生也不容易，第二天医生到了，外公也没脉了。
　　 外公去世后就靠外婆照顾我们两兄弟，现在想来一个老人调教好两个调皮的小男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外婆是个精干勤快的人，对人和蔼可亲，四周邻居休闲时、劳作休息时，总是会到家里坐坐，父母带的有什么好吃的，外婆也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一下。外婆没事时，我们就会躺在她怀里要她讲故事，讲了好多，只是现在记不清了，不过当时还是听得有滋有味的。在生活上也十分照顾，在那吃喝紧张的年代，外婆什么都舍不得吃，如大米、面条等总会留下给孙子开小灶。
　　 外婆是没文化的人，可她知道有文化的好处，鼓励我们多读书。上中学路程远，只好寄学，其实也盼望放假，因外婆肯定会准备好吃的。不过每次回去后外婆又要讲队里的那些事，有时睡着了她还在讲，一想外婆一人在家也是孤独，有什么事只好讲给孙子听听。
　　 外婆82岁时因脑出血倒下了就再也没起来。记得有一个清明节前，父母带我们去给外公外婆上坟，母亲说，爹啊，妈啊，我带儿子孙子来看您们哪。当时我鼻子酸酸的，也不知道拿什么能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现实生活中，许多参与拜祭的人对灵魂的概念是止于嘴边，或者压根不相信，但他们祭拜的时候却是相当认真，庄重谨慎、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么漏子，他们不是向祭拜的对象乞求回报，如果说回报来自于内心安慰，希望先人保佑后人家庭幸福，无病无灾。
　　 祭拜和扫墓作为一种仪式，当我们对着坟墓，摆上祭品，磕头跪拜的时候，脑海就会海浮现与逝者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原本渐渐褪色的时光，突然带着声音和颜色活了过来。你清楚地看见那些欢笑和泪水，将时光寄存在你心中的那些感觉一一提现。在这里，我们对逝者的纪念就越发自深心，对自己来说，上坟多少会让我自省，怀念逝去的亲人，告诉自己应该更加努力。祭拜作为我们铭记逝者的方式，它的意义不只是面向逝者，而是面向自己，满足情感需要，在仪式中内省心魂。
　　 一片纸灰飘然而起，轻轻的四散飘去，那是先人的灵魂所在，是来看望他远归的后辈，仿佛听见了他们喋喋不休的教诲，看见了他们辛勤劳作的身影。在这块瘠薄的土地里，一步一步的艰难跋涉，让荒凉的土地翻出新土、长出庄稼，培育着我们成长。纸灰飘去的方向，是先辈经常劳作的地方，有先辈们的血水和汗滴。
　　 不少人说，人死了就变成鬼了，说的人多也就信了。小时也常走夜路，只有要长辈，心里就踏实，长大了偶尔夜走路，也没见到鬼，有人说是我火气旺。记得有一个亲友，白天就在灌木丛中奔走，说那儿才是大路。老乡说他是遇到了鬼。后来请医生一看，是他精神方面出了毛病。有一次我腹痛，吃了一种止痛药，不多会儿，眼睛一闭就有好友就来到我眼前，结果一睁眼什么也没有，如果我是没这方面的知识的话肯定以为是遇上了鬼。记得父亲在最后的日子，总是说有人打电报来了，说近几天有人来看他，或召开座谈会，可他说的那些人的名字都是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同事，早已去世了，让母亲吓的不得了，天天放几把菜刀在门口，希望把鬼赶走。
　　 世界上并没有鬼，只有些自然现象或者生病了我们没有认识罢了，但我认为人是有灵魂的，有一年，一位去世了多年的亲友给我报个梦，说他的房子坏了，请帮忙维修一下。原来是他的坟头坏了。这也不完全是迷信，阴阳之间好像存在某些灵魂的沟通。有人研究发现，人在断气那一瞬间，体重就有减轻的现象，是灵魂飞了，还是有其它原因，现代科学的发展还不能完全解释它。
　　 上坟或祭祖扫墓是中华民族纪念祖先的传统。几千年来，通过这一神圣的生命交流仪式为已逝的亲人、祖先，庄重地送上自己的思念与敬意。上坟或祭祖扫墓，一年又一年轮回、一代又一代传承，构成了人们顽强生存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