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刚刚启程，枯黄的树叶蜷缩着干瘪的身躯，干巴巴地挂在枝条上，雪花还没来得及飘落，天气还不是十分的寒冷，杨虹已经卧床十几天了。杨虹这次腰病复发，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尽管老伴黎云从药店里买来多种价格不菲的止痛药品，这次杨虹服药后丝毫不起作用。杨虹的腰椎间盘突出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已经重度压迫右腿神经了。剧烈的疼痛，杨虹彻夜难眠。打个喷嚏也会从腰疼到脚，深呼吸也会痛到脚趾，每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翻一下身少不对劲，也会疼的呻吟不止。杨虹的腰直立不起来了，走路成了奢望，卧室成了囚禁自由的囹圄。
　　 黎云看到老伴杨虹整天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面对服用大剂量的止痛药无济于事的现状，劝他去住院治疗。
　　 一个天气阴沉的上午，杨虹在黎云的陪同下，乘坐31路公交车来到了国际蒙医医院，这是省城里一家三级甲等医院，据说也是保守治疗腰椎间盘突症的权威医院。更是日本、蒙古两国患者青睐的医院。杨虹坐在医院大厅里发着寒光的铁椅子上，脸色如同阴沉的天气，灰蒙蒙的没有一丝血色。黎云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终于挂上了骨科专家的号。黎云搀扶着走路呈3字形的杨虹乘坐电梯到了门诊13楼，专家是个女的，高高的身材，圆圆的脸，一头乌黑的卷发，声音洪亮，气质非凡，典型的蒙古族中年女性。女专家名字叫斯琴高娃，看完了杨虹带来的一年前在省人民医院拍的CT片子和“核磁共振”片子后，又在杨虹的脊背上检查了一番，开出了住院单。黎云到一楼交完了五千元住院押金，搀扶着杨虹乘电梯来到住院部的9楼。杨虹的病房是909的3床，阳面靠近窗子。杨虹伴随着冬天的脚步住进了医院。
　　 杨虹每天艰难地忍着剧痛，从病房乘电梯到一楼的治疗室去做按摩、烤电、针灸、拔罐、偶尔还会在腰伤部位放出淤积的绛紫色血液。杨虹的腰直不起来，每走几步就要弯腰蹲下，几分钟后再直起腰继续往前走几步，蹲下起来，起来蹲下。就连乘坐电梯的时间里也要咬牙坚持，还得紧紧扶住电梯里的扶手。
　　 每天最令杨虹无奈的是吃饭成了大问题，医院的餐厅在住院部楼边上的平房里。坐电梯下到一楼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餐厅，餐厅里就餐的人特别多，尤其是中午和晚间，每个窗口都排成长长的队伍。杨虹排队时蹲下起来，起来蹲下的折腾着。每吃一顿饭都是一次心理上的巨大挑战。杨虹每天都是先做理疗后输液，等输完液餐厅的午餐基本都结束了。杨虹曾连续几天吃不上中午饭。外卖的人有时也不讲信誉，订餐电话打通了，结果一天不见送餐的。黎云为了让杨虹按时吃上饭，开始每天给杨虹送餐。杨虹的家虽然也在市里，但是距离医院有近二十公里远，二十几个站点，坐公交车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况且杨虹住院的时间，女婿患癌在另一家医院化疗，女婿的医院离杨虹的家十几里路，杨虹和女婿的两家医院相距二十多里路。女儿工作繁忙，女婿也得黎云去照顾。黎云每天要乘坐公交车往返两家医院，每天要在公交车上耗费四、五个小时，不消一个月，黎云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增加了十几岁。
　　 杨虹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趴在病房的窗子上，默默地注视着每一辆由西向东开过来的31路公交车。希望在31路公交车开走时破灭，新的希望在等待下一辆31路公交车中诞生。杨虹每一次看到黎云拎着饭盒走下31路公交车的时候，脸上就会洋溢出发自心底的微笑。心底就会涌动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每一次杨虹的目光都是由远及近地迎接着黎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盲区里，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黎云的身影出现在病房。
　　 黎云每天都会准备好杨虹最爱吃的饭菜，每天都是准备好中午和晚间的饭菜。杨虹吃午饭的时候，黎云躺在床上稍作歇息。两个人低声地谈论着女婿的病情，泪水在两个人的心里涌流，唉声叹气令病友们迷惑不解，愁云笼罩在黎云的脸上，无奈与同情煎熬着杨虹。杨虹每次吃完了香喷喷的午饭，黎云都会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剩下的饭菜放进床头柜里。每天下午医院快到上班的时候，黎云都是去水房给杨虹打来一暖瓶开水，然后嘱咐几句，起身离开病房。
　　 每次黎云离开病房回家的时候，杨虹都是默默地趴在窗子上，目视着黎云熟悉的背影，目不转睛地盯着由东向西开来的31路公交车，每次都是杨虹看见黎云挤进了31路公交车，公交车已经消失在杨虹的视线里，杨虹依旧伫立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