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我有幸去南方出差去东北外调，却获得意外收获：欣赏了肇庆风光、领略了上海文明、知道了“东北三宝”的详情。半个世纪过去了，今日忆起，仍历历在目。
　　 那年8月，化工部要求我院派3名技术人员去上海协助刘家峡化肥厂验收从日本进口的一批自动化仪表，我有幸参加了这项工作。
　　 根据日程安排，我和一位技术工人先去广州等地参观学习，然后再去上海验收仪表。我第一次到达广州，像进了一个新天地。广州素有“千年羊城，南国明珠”之称，果然名不虚传。广州不愧为“南国明珠”，商业发达、交通快捷、商品琳琅满目，特别是衣服、鞋帽、皮俱、化装品等令我眼花缭乱。早就听说广州的名胜古迹很多，但那时我们思想保守，不敢借出差之机参观游览，就连革命遗迹孙中山纪念堂、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三元里人民抗英斗争纪念馆、广州起义烈士陵园等也不敢去看看，至今留下遗憾。终因广州天气特别炎热，语言不通，美味佳肴难以享用。比方广州素有“生鸡熟鸭”，我们要了盘红烧排骨，却半生不熟，还有血丝，难以下咽，就连稀饭里也有肉丁，看见广州人吃鼠、蛇，就感到恶心。到饭馆就餐，需特别声明“我们是北方人”，只要馒头、素豆腐。广州虽好，却不少是我辈久留之地，所以在广州参观了几个工厂就去肇庆自动化仪表厂学习。万万没有想到，到达肇庆后，我才算大开眼界，江南风光尽收眼底，令我大饱眼福。肇庆景色怡人，风光秀丽，是个优美的城市。我在仪表厂学习之余，抽空游览了肇庆自然公园和七星岩。肇庆的周围，群山环绕，绿树成荫，弯弯曲曲的人行小道非常漂亮。我沿着绿道漫步前行，举目远望，蓝天白云，攀藤缠绕，繁花似锦，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犹如置入仙境，令我流连忘返。据说，肇庆的地理风貌，自然风光，堪比瑞士的日内瓦，是中国最有魅力的城市。曾有外国友人向中国领导人建议把肇庆建设成像日内瓦那样的旅游城市、国际大都市，定会受到世界人民的欢迎。但那时中国领导人对于旅游认识不足，还说什么这么优美的地方，要供我国劳动人民享用。
　　 当地人告诉我说，七星岩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七座岩峰布列，主体由阆风岩、玉屏岩、石室岩、天柱岩、蟾蜍岩、仙掌岩、阿坡岩七座石灰岩山峰组成，矗立在6.5平方公里的湖面上，排列如北斗七星。
　　 在肇庆仪表厂学习一周，我们乘火车离开广州，赴上海大华仪表厂学习，作验收仪表的准备工作。我白天在仪表厂学习，晚上整理学习笔记，休息日游览大上海，了解上海的风俗人情，欣赏上海的美丽风光。
　　 我第一次到上海，感到特别新鲜。对上海我知之甚少，只是从电影和文学作品中对旧上海略知一、二。上海是世界著名的商埠，中国最繁华的城市；那里有美丽的黄浦江外滩，也有臭气熏天的苏州河；有装修精致的洋房，也有大片的贫民窟；有勤劳精明劳动人民，也有耀武扬威的洋鬼子；上海是中国人的上海，却有国中之国的租界，公园门口挂着“华人与狗不能入内”的牌子。总之，旧上海是一座屈辱的城市，它是富人的天堂，冒险家的乐园，穷人的地狱，。
　　 解放后，上海回到人民手中。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勤劳勇敢的上海人民，荡涤了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污泥浊水，使上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68年我在上海呆了1个多月，对上海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我久居北京，初到上海，深深感到上海与北京迴然不同，于是我把上海与北京加以粗略地比较。北京是古都，名胜古迹比比皆是；柏油马路宽阔笔直，四合院坐落有序；民风民俗善良敦厚，给人以质朴淳厚之感。上海是商业大都市，市场繁荣，商品丰富；高楼大厦林立，大街小巷纵横；商品精致，款式新颖；上海人精明，思想开放。北京的早点，网点少，简单，火烧、豆浆、油饼；上海的小吃，花样繁多，物美价廉。上海人热情有礼貌，见到年长者口必称“老师傅”，在公交车上，主动给老年人让座；上海人遵守公共秩序，上公交车自动排队，在公共场所不随地吐痰，不乱丢纸屑、果壳；上海人过日子精打细算，我见过老太太只买一棵葱，一根黄瓜；在公共食堂打饭，有人只要半个馒头、半份菜，决不随便浪费粮食。
　　 上海人思想开放，不像北京人礼数太多、太讲究，男女有别，在大街上青年男女，别说搂肩挽膊，就连牵手也不敢。黄浦江外滩，每到黄昏，那里是青年人的天下，情侣的天堂。男女青年手扶护栏，窃窃私语。有的搭肩搂臂，旁若无人，成为上海滩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就是在大街上，男女青年、老年夫妇也是手拉手臂挽臂，边走边聊十分亲热。
　　 上海经济繁荣，工业发达，是嵌在东海上的一颗明珠。但是，上海的发展也不平衡。我去过崇明岛，那里好像是块未开垦的处女地；我也去过浦东，那里被黄浦江隔开，交通十分不便，致使浦东与市区天壤之别。浦东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只有几条劣质的马路和零星几座工厂。那时的上海人，宁愿挤在市区也不愿去崇明岛或浦东工作。（当然现在大不相同了）。
　　 我漫步在北京的长安街、天安门广场，感到幸福、自豪；游逛上海的马路、外滩，五光十色，眼花瞭乱。我爱北京的质朴，我喜上海的繁华。
　　 1968年10月，验收日本进口仪表的工作尚未结束，学院打来电报，急促我返校参加“清理阶级队伍”。我回校后，得知军宣队、工宣队已进驻学校，我系成立了原机械系副主任“郑茂的专案组”，两派群众代表参加，由我担任专案组组长。工宣队要求根据已有材料，马上结案。
　　 我组织两派群众代表开会，认真听取他们的汇报，但两派各执一词；我又仔细看了揭发材料，发现疑点颇多，不能立即结案。于是我同一名学生，去东北哈尔滨、沈阳等地外调。我们深入机关、学校、农村，查敌伪档案，找当事人求证，访郑茂家乡老人，所得材料，并非“揭发”所云，多是夸大其词、捕风捉影。外调回来，我写定案材料，坚持原则，主持公道，结论是“犯一般性走资派错误。”那就意味着郑茂应该立即“解放”，可以进领导班子。
　　 令我欣喜的是，我去东北外调又有一个意外收获，过去我只知道“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却不知实情。有一天我们来到郑茂的家乡，夜宿一个叫靠山屯的村庄。房东主人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鹤发童颜，美髯垂胸，热情好客，非常健谈。吃过晚饭，我们坐在热炕头上聊大天。老人和我们谈起长白山的奇闻趣事，令我大开眼界。这时学生问：“老大爷，听说东北有三宝是怎么回事？”
　　 老人喝了一口浓茶，眼里冒出奇异的光芒。他捋了捋胡须，非常自豪地说：“不错，东北是有三宝，叫做人参、貂皮、乌拉草。”
　　 学生又问：“人参是药材，貂皮不过是兽皮，这乌拉草再好也是草呀？怎么能称东北三宝？”
　　 老人笑着，两眼眯成一条缝，慢条斯理地说：“孩子，你有所不知，这人参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主根肥大，肉质，黄白色，掌状复叶，小叶卵形，花小，淡黄绿色，果食扁圆形，根和叶皆可入药，而且是良好的滋补品。野生参生长在东北的大小兴安岭，大块野参非常珍贵。”
　　 说到这里，老人停了一下，接着说：“听我爷爷讲，过去长白山的深山老林中，到处是人参。每到秋天，人们成群结队地去山林采集野参。东北野参个大质优，销往国内外，因此闻名遐尔。我爷爷说，有些特大野参，参龄几十年，周围常有毒蛇猛兽守护，采参人不敢近参挖掘。”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说：“现如今由于人们过度采挖，大块人参已不多见，市场上出售的人参多是人工种植，野参也越来越少了。”
　　 停了一会，老人谈到貂皮。他说：“说起貂，这种野生动物非常可爱。它的身子细长，四肢短小，耳成三角形，听觉异常灵敏。它的种类繁多，长白山多产紫貂。貂皮极其珍贵，只有贵权才能享用。地主老财有件貂皮毛领棉衣就觉得身价倍增，而貂皮大衣只有国王、总统、大亨们才穿得起。至于乌拉草，它的叶子细长，有弹性，茎和叶晒干后，垫在鞋里或靴子里可以保暖，它是东北老百姓过冬的保暖佳品。
　　 我问：“东北三宝今安在？”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东北的三宝大不如从前了，如今很少有人提起。野参由于过度采挖，又不注意生态保护，已非常罕见；由于人们受利益驱动滥捕野貂，野貂的数量日渐减少，现已成为珍稀动物，政府严禁捕杀；乌拉草过去是东北人过冬的珍品，如今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哪里还有人用乌拉草保暖的？”
　　 接着我笑问：“听说东北还有三怪：‘窗户纸糊在外，18岁的闺女叼个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
　　 老人又喝了一口浓茶，笑着说：“内地人是有这个说法，不过他们不了解实情，只是作为笑谈。东北人为什么把窗户纸糊在窗外？东北天气寒冷，糊窗纸是为了保温，窗户纸糊在外不易被风吹破。现在都是玻璃，再也不用纸糊窗了，这一怪已不复存在。说到抽烟，那是因为东北的烟叶物美价廉，烤烟吸入口内，满嘴喷香，所以东北人不分男女皆爱吸烟。说18岁的闺女叼个大烟袋那是夸张。如今人人都知吸烟有碍健康，不要说大姑娘，就连小伙子吸烟的人也在不断减少。
　　 “说养个孩子吊起来这话不假，这源于东北满族和蒙古族经常把孩子放在摇篮里挂在马背上迁移的民族习惯及其演变。”我们三人兴致勃勃地谈到深夜方去休息。
　　
　　 2018-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