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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江南】湖乡夜归人(小说)


作者:老船还行 进士,6809.0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46发表时间:2018-02-27 16:23:38


   夜,好黑,无涯的湖乡田园都被气态墨汁染黑了吧?
   一道亮光犁开夜墨,渐行渐近渐明……手电光雪亮定格,聚焦十米开外一农舍:简陋而洁净。光灭,黑归纯粹。
   不,也不纯粹。窗口透出朦胧微光,映衬舍外这一身影,比夜更黑,比风更快,比猫更轻巧,飘至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开不开。纳闷,凝神。隐约听到室内人语声声,高高低低,粗粗细细,哼哼唧唧。
   黑影举拳欲擂门,半道里收手。转向一侧,蹑手蹑脚走几步,从舍前一柴垛上摸索出一根细长而坚硬的树枝,挪至卧室窗前,对准木窗高处一个透出迷离灯光的拇指粗细的圆洞拨弄了两下,插销从里面松动了。无声地扳开一条缝,遂探手掀起窗帘一角。
   窗内大床上的情色声画直扑耳目:够朦胧,够暧昧,够香艳,够刺激。暗红色幽幽灯光下,但见被翻红浪,交股白条乍现又隐,两个面容分分合合,尽收眼底;更有咿呀嗨呀阴阳交合夜魅销魂曲丝丝缕缕入耳来。窗外人不禁剑眉倒竖,目呲尽裂,挥拳向窗,呼呼欲击。间距毫厘,骤然收手,化拳为掌,掌劈空气,腿踢夜幕,连续后空翻,落地无声。数招之后,如夜猫般无声离去。
   很快,这条黑影又出现在半里开外的同村又一座农舍前,更简陋,更低矮,更黑——没有一星半点灯光——更方便他拨开窗户。他翻进去只听到时而酣畅时而滞重的呼噜声,还听到夹杂在老鼠吱吱声里的一种较为别致的声音,怎么说呢?有点像小孩的磨牙声吧。不过,不可能吧。怎么会呢?他没加细想,轻轻走到他那熟悉的呼噜发声处——一张老式木床前——伫立半晌,确认床上人进入深睡,便掏出打火机摁出火苗。火光中,是两张酣睡的脸,须发花白,沟壑纵横。衰老而并不衰弱,紫赯色脸膛还透出些许矍铄,些许安详。
   他久久地站在床前,凝视这一对安然入睡的老脸,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了片刻,手一松,火光灭了。呆立在黑暗中,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比耳语还轻微的声音嘀咕道:“爹,娘,俺回来了。不孝子夏生对不住二老,好久没看你们没照顾你们了。没想到你们身体比以前还硬朗了一些,夏生俺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呀!俺舒心多了。原本俺想问二老,俺家那口子是咋的了?俺跟芸儿自小在一起过家家,长大了过成了真家家。长年累月泡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的。几年不见,怎么就跟别的男人睡一床啦?野男人是谁呀?看着面生,可那张脸,就是方才那一瞬,让俺给记下了。还有,狗男女在这期间还不定怎么跟你们二老过不去、让你们咋也过不安生呢。得了,既然二老看起来气色不错,俺多少也放心了一些。俺还是走吧,啥时再回来看二老,俺这会儿自个也说不准,就看天命好了。愿你们多在世间呆些年月,俺们一家子总又在一块过日子的辰光。”
   眼睛再度适应黑暗之后,他褪下脖子上的银项圈,搁在老娘枕边,悄然步出房门,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二
   翌日,夜黑依旧,农舍依旧,黑影依旧。唔,不太依旧。作为黑影的夏生不复偷窥窃听状,且身旁朦朦然若有半截黑影,不动,亦如蹲雕。稍事弯腰,把“蹲雕”靠窗挪近两步,举重若轻。然后手持钥匙,旋开门锁,娴熟从容。
   进屋,拉闸,灯灭,”咿呀”一女声腾地窜起,跌响黑夜。夏生不吭声,目光如夜猫,精准蛇行,不碰一物,上床,掀开被子,挥拳欲揍被中人。究竟有所不忍,拳风中途偏离航向,砰地一声砸在床板上,立马溅起“扑哧”一串笑。随即有娇喘如兰,玉体乱扭,欲拒还迎……暗香浮动中,夏生竟然便忘了兴师问罪的初衷,一种久违的销魂蚀骨的感觉不由分说地攥紧了他的心,让他不管不顾地投入了爱河。一时间,波谲云诡,津渡迷离,游刃有余,进退默契,银瓶乍破,铁骑嘚嘚。时而清风徐来,水波微兴;时而疾风劲草,摇曳多姿。小夜曲繁衍成狂欢曲,波翻浪涌,高潮迭起……
   “嗨哟,喂哟……魂都没了……啊呀,朗秋,你不觉得,咱都要灵魂出窍了,要死了,要成仙了吗……不对,仙女哪有这样销魂的性福?”总算风停雨歇,哑巴戏唱了这么久,女声终于打破了沉默,“奇了怪了,朗秋。你这家伙今夜咋会想到来这出?咋这么会玩,这么黑着玩,还这么神勇,这么没完没了?比起来,昨夜那……那简直就是搔痒痒,总也搔不到最痒处嘛。咋回事,咋回事嘛?”
   “就这么回事,芸儿。你给我听好,亲夫耕种属于自己的田地,就算荒疏了好些年,也不会荒废。没有最强,只有更强。今儿要不是还得让你看另一出戏,就你这肮脏田块算个啥?看我不种死你!”
   “鬼呀,鬼呀!”伴随一连串绝望的尖叫,“亲夫”摁亮了手电,刷白了夜。女人雪白丰腴而不失窈窕的酮体和一床的狼藉暴露在被惊呼成”鬼“的男人眼里,而”鬼“不知啥时候穿好了衣裤,倒攥手电筒,照着自己的脸给女人看。
   “睁开你妖眼好好看看,芸儿。站在你面前的是鬼还是人?是那啥鬼朗秋还是俺夏生?鬼有俺这般血肉丰满,刚劲坚挺,撑得你盆满钵满,波光荡漾吗?我看是你心中有鬼,要同鬼混。甭着急,很快就叫你见你的鬼。”
   “啊!是你呀,夏生。你没死?你可回来了?!都五年了,你到哪去了?没想到你一回来是这样一个黑夜,还黑着直奔主题。”
   “少废话,快遮住你一身脏肉。俺给你抓鬼去,再给俺老实交代这几年你是如何同鬼混的。”
   夏生几个箭步跨至门前,合闸,灯亮。开门,出去。
   天更黑了,还起风了,下雨了,天边闷雷滚动,一道闪电撕开黑夜,也照亮了窗户边的“蹲雕”。夏生提起那水淋淋的玩意儿进来,往水泥地面一掼。掼起水沫四溅,连带呼天抢地一串“哎哟”……
   “听见没?鬼就是这样叫的。”
   胡乱穿好睡衣、扣错纽扣、滑稽可笑的芸儿猛可里看到“鬼”好象一尊蹲雕,定睛细瞅,“蹲雕”原来是一个男人,一个手足被绑缚成粽子、口里塞团布的男人,一个昨晚还在一块同奏”销魂曲“的男人——朗秋。她顿时张开嘴,吐不出一个音,且半天也合不拢。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拔出了那口中布——原来是他本人的领带。
  
   三
   这个名叫朗秋的男人眉清目秀,清瘦而黝黑,头脸手足都烙下胼手胝足的劳作痕迹。此时张嘴猛猛吸气。须臾,呲牙咧嘴,呻吟起来。
   对于夏生来说,这是个陌生男人,同时也是自个儿的闪电拳和绳索捆粽术在今晚得以实施的目标人物。夏生不屑再看他一眼,走来走去,打开所有房间的灯。怎么了?他不由得在心里讶异起来:以前家里空空落落,没两件像样的家具,墙壁也只是灰不溜丢的粗砂灰盖面。现如今鸟枪换炮啦,这样那样啥玩意都有,墙面雪白光洁,显然是刷了上好的墙漆。放农具的那间房里居然搁了台电脑,还有写字台。台面上有个背面朝天的镜框。翻转来一看,看到了自己,不是此时金刚怒目的自己,而是笑逐颜开,幸福流泻眉眼的自己。自己左侧,还有小鸟依人笑靥如花的美女。咦,当年的结婚照是撤下了,还没毁掉。呵呵……
   在刚刚云雨过的眠床边的雪白墙上,他看到了他掼在地上的”俘虏“,不过非但不是一副”俘虏“可怜相,反倒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虽然是平面的,却是微笑的,跟自个儿老婆亲密并肩腻歪着的,激发自己满腔妒火的那种。不成想此一妒火引发了天上电火,刷的一道闪电破窗而入,耀眼白光几乎屏蔽了墙上人面。
   好大的胆,奸夫淫妇的合照都上墙了,堂而皇之鸠占鹊巢,都到这个份上了!他禁不住恶向胆边生,朝地上这家伙走过去,运腿成风,眼看就要狠狠地施以一铲脚,芸儿比风还快地抢到跟前:“朝我来。”
   夏生其实并没用上五成功力,即便在间不容发之际,仍能心到意到,牵引运动神经伺机而动伺机而变。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款扭狼腰,调整腿脚去向,擦着女人衣襟边踢将出去,收束不住,顺势闪转腾挪,来了个倒踢紫金冠,相跟着鹞子翻身,完成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功夫不但没丢,还更加精进了嘛!”芸儿从惊恐中回过魂来,抚着心口,浅笑着走过来朝夏生竖起拇指。然后幽幽哀求道,“放过朗秋吧!他不是奸夫,至少不是传说中的奸夫,不是那种道德败坏人人得而诛之的奸夫。如果说俺和他有奸情,那也是合理合法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奸情’。你不要吹胡子瞪眼的,不要这么怪异地冷笑嘛。等会俺给你看硬件,再给你解释。眼下嘛,还是求你高抬贵手,把他放了,看看伤到哪了?”
   “哈哈哈……放了?放了。放了!嗯,好吧,看你到底有啥硬件,有啥说道。要是能让俺咽下这口怒气,那倒好说;不然的话,就算放到天涯海角,老子照样能把他抓回来就地正法。”
   解下绳索,“粽子”动弹了,可一时间依然抻不开手脚。夏生蹲下来帮他揉揉按按,点点戳戳,掌法指法颇见力度和灵敏度。没多久,“粽子”抻直了,挣扎着站起来了。走了几步,腰腿无恙,只是右肩右臂疼痛得很,依然让他呲牙咧嘴,呻吟不断。
   “骨头断了吧?”芸儿紧皱眉头,给壮汉夏生递来一杯茶,喂瘦汉朗秋一勺水,又一勺水。
   该断。只是断没断还不好说。夏生牛饮了这杯清香的新茶,又把杯子递给女人,“去,斟酒来,满上。”
   “求求你先别喝酒,给他仔细瞅瞅,能接好不?”
   “别他妈这么腻腻歪歪的,让你倒酒你就快给老子倒来。”
   满杯在手,夏生一口吸进去半杯,含着老半天没吞下,搁杯在桌,揪住瘦汉领口,哗啦一下撕扯开襟袖,露出黑瘦而肌肉微凸的胳膊、肩膀,噗的一下喷出酒来,细细匀匀的酒雾均匀喷洒患处,接着,第二口第三口遍施酒霖,让芸儿给他披上衣服,胳膊处缠上毛巾。
   “求求你,好汉!你一定是武功高手,跌打损伤诊治高手,快给我施一施法嘛。疼死我了。哎哟!我不是人,我要了你的老婆,我该死。可我是得到来自官方的消息说你死了才敢追求你老婆,芸儿也是确信你不在了才答应接纳我为上门郎君的呀。”
  
   四
   “死了?你他妈咒俺死?!”
   “不是我。是官方,不,也不全是官方,也是民间,也是时间嘛……唉,到底是啥,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日后再慢慢解释吧。你让我说完,好,就按你说的‘交代’完,我和你老婆这几年可一直没越过雷池哦,床上……床上作业嘛……哎哟,我手腕都快被你捏断了,好疼!那作……作业也是昨夜才开始。处男的第一次呀。我们都不是苟且之徒,都知道持证才能上岗的哦。“
   “持证?持啥证?”
   一个鲜红的本本由芸儿一双略显粗糙的小手捧着,三个醒目的字映入朗秋眼帘:结婚证。
   翻开,有公章有卡印有日期有照片。日期居然就是昨天,照片是他和她,墙上悬挂的就是其放大版。
   “重婚?骚情女人你,你,你这不是重婚吗?”
   “谁说是重婚?”屋里突然多了个人,也不知啥时候进来的。
   这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左手提着一把收拢了往下直淌水的雨伞。地上出现好大一滩水渍。老人边走边说,靠近夏生,倏地伸出右手,一把夺过结婚证,递给芸儿。后者早在接证前接过了老人左手里的雨伞。
   “爹,你怎么来了?”
   “俺不是瞎子,不是傻子。你娘枕边那个银项圈,不是你小子昨夜放上去的还有谁?你个愣小子一走好几年,没个人影儿,还没个音信儿,一家老少都给扔了,良心让狗咬去了。家里啥事儿也不知晓,就别给人家乱扣帽子啦。俺就估摸着你这火爆性子瞅见这一幕,会怒火冲天闹出事儿来的。俺还不来,真怕要闹出人命了呢。得了,芸儿,朗秋,你们别怕,有爹在,这浑小子不会闹出浑事儿来的。”
   夏生愣了愣神,噘着嘴,啥也不说,目光在面前这三人脸上缓缓移动。
   “爹,您这么黑的夜,还摸摸索索着来俺家。真难为您了。其实,夏生也是高考只差三分就上二本线的读书人出身,应该是通情达理的,他是不知道真相,俺给他说应该还是能说得清的。当然,您老来而了更好,您说比俺说更有说服力。夏生啊,你就不要纠缠啥重婚不重婚这档子事儿了好不?别说有官方的说法言明你已不在人世了,就算没有,夫妻双方任何一方失联五年这么长的时间,事实婚姻就没有了。另一方完全有权利与他人重建婚姻关系。俺们都不是法盲,连这点都不知晓吗?”
   “合着俺这亲夫还给弄下岗了,朗秋这家伙倒名正言顺成了持证上岗的亲夫不成?俺这是啥倒霉命呀,你倒是说说呀。”
   “先让俺这个老家伙来说吧。”老爹接过芸儿双手奉上的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缓缓说道,“夏生呀,你个浑小子,一走就是五年多,电话、微信连你不上,传统书信也不知寄往哪旮旯?四处托人打听,都是白忙活。你倒是自在逍遥了,可曾晓得芸儿是咋样吃苦受罪、累死忙活,夜夜睡不着觉的?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可是精神都快崩溃了呀。俺和你老娘,那么老了,还病病歪歪的,你一走没个信了,更加病得没几分力气,都快干不动活了,连种种菜养养鸡鸭都好吃力了。要不是芸儿非要把俺两个老家伙接来家中,比亲生女儿还孝顺还细心周到地伺候,端茶倒水,求医问药,喂饭喂药啥的……恐怕今儿你都见不到俺和你娘了哦……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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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湖乡夜归人黑夜归乡的夏生目睹了自己的老婆芸儿和别的男人滚床单,怒火冲天,第二天晚上他钻进了妻子的被窝,然后又 揪出了奸夫。就在他想严惩奸夫朗秋时,父亲赶来。他道出了芸和朗秋和好的实情。原来夏生离家打工因为替人出头吃了官司,被判五年。夏生害怕蒙羞,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家人以为他不在人世了。五年来生活的重担还有老人小孩的负担让芸不堪重负,幸亏村官朗秋不为余力的帮助,他的一家才过上幸福的日子。谁曾想就在芸和朗秋结婚的当晚夏生刑满释放。是去是留?夏生心里纠结,最后夏生还是一头扎进了漫漫黑夜,他不想去破坏芸才建立的幸福家庭,让他自己重回那片夜,或许前面有属于他的光明。小说语言流畅,布局合理,人物形象描写栩栩如生。把一夜归人的矛盾心理刻画的逼真。不错倾情推荐阅读!【责编:一飞冲天】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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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飞冲天        2018-02-27 16:32:21
  感谢赐稿江南烟雨!
朋友,我在江南烟雨等你来!
回复1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8-02-27 17:04:13
  一飞老师客气了,咱都是江南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2 楼        文友:一飞冲天        2018-02-27 16:33:26
  感谢老船兄长精彩的小说!你对江南烟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谢谢!!!新年快乐!
朋友,我在江南烟雨等你来!
回复2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8-02-27 17:12:04
  一飞贤弟对老船拙作的点评真是高屋建瓴,精练而精当。当下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扶贫攻坚战役的确颇见成效,但依然任重而道远,随着外出打工潮的方兴未艾,村庄留守妇女、老人和儿童的诸多问题亟待高度关注和设法解决。从这个意义上,本文在一个很浅显的层次、很有效的角度上切入,具象地反馈了这一现实问题,以引起各位的关注。
回复2 楼        文友:老船还行        2018-02-27 17:16:02
  此条回帖发出来后,发现两处瑕疵,特修改如下:
  
   一飞贤弟对老船拙作的点评真是高屋建瓴,精练而精当。当下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成就斐然,扶贫攻坚战役的确颇见成效,但依然任重而道远,随着外出打工潮的方兴未艾,村庄留守妇女、老人和儿童的诸多问题亟待高度关注和设法解决。从这个意义上,本文在一个很浅显的层次、很微小的角度上切入,具象地反馈了这一现实问题,以引起各位的关注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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