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华丽的邂逅(随笔·家园)
她与他相识于网络。那时的她,因为一次情感的失败,身心俱疲,每日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暗黑的地狱;他的出现像一道微光,穿过云层,为她冰天雪地的世界带来一线温暖与生机。
看到他的加友申请时,她仔细端详着他的头像照片。一个精致而又时尚的男孩,漂亮得不像话,犹如漫画中走出的天使,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在她的认知里,这样的男孩既任性又叛逆,与她这种思想古板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可是男孩的脸,又是让她那样熟悉,一种似曾相识久别重逢的熟悉。她看着他的眼睛,干净纯澈如禅,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目光就能传递千言万语。
“也许他会是一个不同的人。”她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同。他没有时下年轻人的张扬和叛逆,没有夸张的表演,也不会说粗俗的话语。他温润细致,像空谷中潺潺流淌的溪流,拥有宁静他人身心的神秘力量。他话语不多,但是却时刻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专注与真诚。他就像是一曲优美的古乐,静雅恬淡而飘逸,这样一个男子,又何止是神奇?
他们每天都会聊很久,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他在听,他的回应都很简单,但是却从来都不会让她久等。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进群,也不会和更多的人交流,她能感觉到,他每次上线就和她聊,聊完就下线,都不会多作停留,他没有时下年轻人的荒唐和胡闹,以勾搭女孩子为乐,来证明自身的魅力。他的世界干净而矜持,就像一方净土,自成一个世界,与她认识的网络格格不入。
他是一个舞蹈老师,他给扣扣的签名是:文艺事业型青年,再苦再累我愿意。她能感觉到,他每次提到他的舞蹈和他的学生时,他的骄傲和得意,那么的可爱和孩子气。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学生们能够在舞蹈上取得成就,而他自己却从未想过要站在舞台之上,他更愿意做他人成功的基石。他对待舞蹈,就像信仰一样虔诚。他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沉稳与厚重,像是看透了生活,读懂了人生,世间的一切皆沉淀于他的心中。
有一次,他对她说:“好好生活。”但是他一定不知道,手机另一头的她,因为这一句话泪如泉涌。从那一天起,她记住了他,她因绝望而冰冷的心竟再次萌动。她以为她找到了走出暗黑迷途的路径,他是指引她的星光,为她带来了希望和光明。可是她低估了他的奇葩个性,他有着温润的个性和细腻的情感,许是感觉到她情感的变化,他选择了离开,离开的果断干脆,冰冷而绝情。
因为还没来得及陷得太深,所以她并没有难过很久,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只是他莫名其妙地离开,始终是她不能抚平的心痛。那时的他们,明明聊得那么开心,怎么能说散就散,连朋友都做不成?
后来,又一次阴差阳错的相遇,她才知道,因为他:“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那次,她忽然感觉到他心中的寂寞,也忽然明白,他需要的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不是感情。他不需要别人对他的喜欢,自然也不会多给人半分希望,所以他拒绝别人时果断干脆,不给对方留有半分余地。都说男人应怜香惜玉,岂不知那种一味的纵容和迁就才最是伤人心,就像是用软刀子在心上不停地割,刀刀见血,就是不会切中要害,给对方一个痛快的。
不绝望,又何能寻得重生?他深谙此理,却还是让人不能不恨他的冷漠绝情。
如果第一次相识是偶然,那第二次相识算不算天意?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网名没有变,头像还是那座楼房,像是他随手拍下来的,没什么艺术感可言。他自己的照片,早在与她聊了几天以后就被他换下去了,就换成了这张他随手拍下来的楼房。好多年过去了,居然一切未变,可见他有多随意,有多懒。
收到他的加友申请,她很意外,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头像直直地愣了好几秒,然后猛然清醒,慌慌张张地点了通过,她甚至感觉到她的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那个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再次闯进来,可悲的是,她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通。
重逢的喜悦没有让她乐昏了头,倒是让她更加谨慎和冷静,她小心翼翼地坚守着她的防线。这个男人太危险,她绝不能再让自己再深陷其中。她知道,这个男人她永远留不住。
她小心翼翼,就连言谈都多有避讳,不敢去触碰他敏感的神经,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费尽心思地挽留他,不想让他这次的偶然驻足太过匆匆。
那时的她,品道参禅,自我感觉心境还算清明,在她的认知里,感情如浮云,都是前世造化,缘来缘去自不可多心。可是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时,却多了一分希翼和心痛。
不可否认,他的出现,让她幸福而快乐。
那时的她,自以为早已放下了对他的情感,所以对待他,就像对待其他的朋友一样,肆意地胡闹。每次看到他,即使有多少不开心,都会被抛之脑后,她喜欢逗他开心,也喜欢故意惹他生气,然后再乐呵呵地去哄他,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刻意配合她的表演。
直到有一天,他说: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散了吧。她感到害怕,慌张不知所措,为什么,她如此小心翼翼,这一天竟来的还是这么匆忙?不管她怎么否认,最终还是没能欺骗的了自己,她动心了,她舍不得他,所以她求他不要不理她,他说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好,最后,在她的恳求之下,他做出了让步,可以留下,但是以后不能再说一句话。她无可奈何地答应,其实心里盘算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对付他。
她真的是无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费尽心思,只为留住他。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或者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对信仰的背叛。在她心中,能于佛前静修,不问儿女情长,才是毕生所愿。可是这一次,他的话像一声惊雷,让她骤然清醒,他与信仰,她只能选其一。她知道,他是留不住的,离开是早晚的事,可是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他,她的心就忍不住疼痛,她不能忍受,更不能接受,就让佛菩萨再等等她吧,再深的感情终有尽时,到时候,她再去佛前请罪,她相信,佛菩萨的慈悲会宽恕每一个人,红尘炼心,感情的磨难又何尝不是佛菩萨的教诲。
于是她全心全意投入这段感情,带着对信仰的虔诚。在她的心中,他不只是她爱的人,更是指引她走出红尘迷途的菩萨。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感情一旦付出,就像泄了闸的洪水,瞬间倾覆,不可收拾。她背弃了信仰,她甚至觉得,为了他,永世沉沦都没什么不好。怪不得神话传说里会有那么多的人仙绝恋,怪不得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感情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轻而易举就摧毁一个人的所有意志和定力。
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去他的学校找他,要他和自己去西藏。他舍不得他的舞蹈,舍不得他的学生,他安慰她,她抱着他哭,他目送她,她回头看他,蓄满泪水的目光,即使在梦醒之后她都能感觉到疼痛。第二天,她骗他,说她梦里和他一起去了西藏布达拉宫,他惊异,因为他晚上也做了同样的梦,只是他的梦里,和她去西藏的不是他,是另一个男人。她问他那个男人的样子,他说那个男人一直是背影,他始终看不清。她黯然,她没有告诉他,在她的梦里,最后陪她去西藏的是她老公。
她是一个相信天命的人,那一次,她仿佛知道,他与她缘分将尽,是天意,人力难违。所以她更加珍惜他,更加粘他,她想珍惜每一段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停地说着我爱你,我想你,开心了给他唱歌,学别人给他朗诵。她还记得给他朗诵的第一首诗是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偷偷的告白,她相信,他一定能明白。后来,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她就改编了席慕容的白鸟之死,然后朗诵给他听:你就是那一只无情的射手,而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闪躲的傻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破碎的胸膛。虽做玩笑,但其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记得有一次,他说遇到她的这段日子让他很快乐,她高兴了好久。他不知道,哪怕是他一个小小的肯定,都可以让她不顾一切。
因为他,她傻傻地幸福,傻傻地快乐着。
他经常问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她说因为他帅。他经常说她是花痴,她就说他是花。有一次,他说他是狗尾草,而她是膏药草,粘人,甩都甩不掉。有时,他不理她,她难过,她就说:“下辈子你就做狗尾草,我天天如贾宝玉般为你浇水,让你生生世世如林黛玉般为我哭,哭死你我也不理你。”他说:“好啊,那你现在就不理我多好。”她说:“不,要理。”他不知道,她只是想要在这短暂而有限的时间里,留下太多有关于他的回忆。她清楚地知道,没有她,他的生活依旧精彩,可是没有他,她的感情却会一片空白。所以她自私地霸占他,利用他的善良和柔软,给自己制造更多的机会。这种方式有多过分,她的心里就有多无奈。只是这种心思,他能体会吗?如果他知道,他会原谅她吗?
面对优秀的情敌,她终于再也无法忽略自身的卑微,失去了战斗的勇气。既然散是早晚的事,那就趁现在吧,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她也不能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好不容易留给他的一些好感,不能反遭他的嫌弃。
就这样吧,成全他,也保全了自己。
她哭着修改自己的网名,在签名里写道: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他的出现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她在迷失中清醒,感觉不到心痛,只是不懂为什么,眼泪却不听话,止不住地往下流。
以后的日子里,思念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她痛不欲生,她忍不住去找他,他的回复不出所料的冰冷,只是她再也没有了战斗的勇气和心情,她只是想告诉他,那次还没来得及祝福他,她不想带着遗憾,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孤孤单单地走。
他是蜻蜓点水,风过无痕,却让她掏空心灵忘了自己。
都说爱情没有对错,可是疼痛的感觉却不可回避。
曾经,她坚信爱情的神圣,她是它虔诚的信徒,而他,不只是她的爱,更是她的信仰和感觉的全部。
她崇拜他,她以为他能感觉到她的虔诚。
现在她终于发现,爱不是神话,爱只是笑话。她费尽心思,掏空灵魂,原来只是在执着地做着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于是,她给他留言:谢谢你给我上的一课,我刻骨铭心,以后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衷心祝福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很好,一切都好。
他说:谢谢。
她仍旧在空间不停地数着日子,她说她想知道忘记他要需要多久。
她的头像她的名字依旧带着他的记忆,那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把刀,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也不会再觉得疼痛,就代表她已经重生。
她收拾回忆的碎片,打包,丢弃,她是人生的强者,爱得起,自然也输得起。
简爱中有一句话: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是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的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