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去超市买回一盆翠绿的绿萝。
　　 绿萝拿回家第二天，就有些发蔫。哥说：“花盆太小了，换一个花盆就好了。”听了哥的话，我急忙跑上阁楼翻找花盆，也别说，终于翻到一个老式的，有些年头留有字迹的花盆，兴冲冲拿下楼，哥却说：“这个花盆你可不能用，你没看上面有老妈老爸的题字吗？”陶瓷花盆确实有些年头了，还是外祖母留给奶奶的。记得老妈曾经和我讲过这个花盆的历史，说这个花盆是过去的老古董，是老爸送给妈妈的。老妈的名字叫茉莉，老爸狂热追求老妈的时候，知道老妈喜欢茉莉花，就把奶奶养的一盆清香茉莉，偷偷拿了出来，送给了老妈，还告诉老妈说，这个花盆老值钱了。老妈却说，花盆值不值钱的她不在乎，她只是喜欢这个花盆里的茉莉花，因为她的名字就叫茉莉。老妈高兴地在花盆上题字：我是茉莉。老爸随笔跟上：我最爱茉莉。后来老妈去世后，茉莉花没人打理，慢慢枯萎死了，就留下了这个花盆。听了哥的话，我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决定用这个花盆。我说：“我就是要用这个带字的花盆，这样多有意义呀。绿萝常绿不衰再加上有意义的花盆，想想多温暖呀。”我把绿萝换了花盆，每天把它放在我的房间窗台上，看它长大、翠绿，看着花盆上的字迹，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一个午后，哥说他要扫房，我把绿萝放到了门外。邻居正在收拾门外的一些瓶瓶罐罐、一些废纸烂盒，准备把这些废品，卖给一个五六十岁，骑三轮车的收破烂的老人。我把花盆放在我家门口皮子上，抬头看见那个收破烂老人正拿着个大麻袋，撅着屁股往麻袋里放着邻居扔给他的废纸烂盒，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布褂子，头发花白，他看我出来，急忙转过脸陪着笑脸对我说：“我把你家门口的两个塑料瓶子也放袋子吧，一个瓶子两角钱一会我给你四角钱。”老人的身上发出一股子酸汗味，我回到：“四毛钱我就不要了，就送给你吧。”说完我转身急速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躲在阳台，哥在房间扫着房。突然我听到门外传来“啪”地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听见邻居喊道：“哎呀，花盆！你倒是慢点呀，你把人家花盆给打碎了。”听到喊声，我激灵一下，快速跑出房门，只见我心爱的绿萝连根拔除，斜歪歪躺在楼梯下，陶瓷花盆被摔得粉碎，四零八散散落在楼梯上。那个收破烂老人正背着大麻袋，尴尬地望着打碎的花盆，不知所措地望着发着呆。我紧跑几步，情绪有些激动地冲他喊道：“你个收破烂的，你，你给我站住！你，你赔我花盆！”哥也拿着扫帚冲了出来，他见此情景，直接一把拽下那个收破烂老人后背的麻袋，喊道：“你还想走吗？”收破烂老人趔趄几步，险些摔倒，他脸上露出惊慌表情，不停地后退着说：“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就那么一背，哪会注意后面你家的花盆呀！我，我，赔你们就是了。”哥气愤地指着他鼻子说道：“你赔？你说得真轻巧，你赔得起吗？你知道不知道我家这个花盆多少年头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花盆是咋回事？”哥还想继续说下去，小弟一下冲过来说：“哥，别和他废话！让他赔钱！”邻居小心地捡着地上的花盆碎片看着说：“这个花盆还真是个质量不错的老花盆呢，上面还有字呢，这回你可真闯祸了。”老人脸上瞬时流下汗来，他哆嗦着说：“你们说多少钱，我都赔。”
　　 “两千！你有吗？”我和哥还没说话，小弟就说出了两千。老人听了小弟的话，两手插进兜里，摸索着，废了好大劲才从里面的衣服兜里，掏出一个蓝花手绢小包，他一层层细心打开，小心地数着里面包的零碎票子，最后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这就一百多元，要不你们先拿着，我回家想法找人给你们凑凑，然后明天一早我就给你们送来，咋样？”小弟说：“大爷你也太会玩了吧，一百多元就想了事吗？你说回家凑凑，谁信呀？”哥也说：“你不给钱别想走人，即使你凑够了两千元我们还不见得要呢？你知不知道这个花盆对我家是什么意义。”老人低着头想了想，掏出一部老人机望着我说：“这样吧，闺女我把手机号留给你们，我和你们保证，我凑够钱一定给你们送来！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咋也不会骗你们吧。”看着老人一双无助的眼睛，我答应了老人，让他回家凑钱。
　　 第二天夜晚天黑的时候，也没见老人的身影，以后的几天，老人也没给把钱送来。哥说：“干脆别等了，他不会来了。”小弟说：“打他手机号，他不是留了手机号了吗？”说完小弟按了老人留下的手机号，结果反复打，都提示：暂时无法接通。哥说：“干脆别打了，他早给你拉黑了。那么穷的老人，你指着他守信，做梦吧！”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我正准备下夜班，住院处玲玲给我打电话说要坐我车一起回家。我开车拉着她，玲玲对我说：“天下之大啥事都有，你说这人也不知道咋想的，前几天有个被车撞的老人，昏迷好几天好容易抢救过来了，结果苏醒后非要吵吵出院，说是交不起住院费了，不得已家人给办了出院手续。”我问她：“那老人出院了，会不会有危险呀？”玲玲说：“那肯定呀。老人头部腿部都有伤，回家不接着治疗就会恶化，甚至死亡。”我说：“也许人家真有困难没钱呢。”玲玲说：“再没钱也要凑钱呀，据说出事那天肇事司机给放了五千元押金，这几天用也没都用完呀，主任还找老人谈了话说再住两天输输液，巩固一下，结果老人死活不肯，玩命要出院，还死活把住院费剩下的一千多吧，让赶紧结算了呢。整个一个钱迷！”听了玲玲的话，我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家，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我家门前，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前些日子打碎我家花盆，收破烂老人的儿子。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让我数数，并说，他代替他父亲给我们道歉。我愣愣地望着他，问道：“你父亲咋没亲自来？”他低头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我父亲不受伤，几天前就会把钱给你们送来了，可是不巧的是，我父亲在回乡下接我奶奶的路上，三轮车被后面的卡车撞进沟里，本来我父亲准备去我奶奶家把山货弄回一些，说接回我奶奶顺路把山货卖一些钱，就来你家还钱，结果还被车撞了。父亲被送进医院，昏迷了好几天，手机也摔碎了。父亲醒过来当天说啥要出院，说人不能不讲信用，说答应赔你们的钱，要赶紧凑凑还给你们。”
　　 “那你父亲现在咋样了？”
　　 “现在，在家里呀。父亲回家后，我奶奶从山里带来许多草药说给父亲用，或许管用吧。”卖破烂老人的儿子还告诉我说，卡车司机给他父亲交了五千元住院押金，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打他手机也变成了空号。他父亲惦记着打碎我们花盆的事，就让医院把没用了的部分钱退了回来，加上他奶奶从家里拿的一些山鸡、蘑菇的，卖了一些钱好容易凑够了还给我们的钱，就让儿子赶紧先给送来了。
　　 “那你家平时就没一点积蓄吗？”我有些不相信地问他。他说：“以前我家生活还能维持，父亲在一家工厂上班，母亲身体不好一直在乡下照顾爷爷奶奶。我呢，在一家快递公司送快递。两年前我爷爷被查出得了肺癌，为此，父母领着去天津治疗，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甚至还借了几十万外债，结果爷爷还是去了，不得已奶奶把乡下老房子也卖了还了一些外债，父亲工作之余捡一些废品，收一些破烂维持家用……”
　　 手里攥着收破烂老人赔的花盆钱，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我在背后叫住了老人的儿子，把钱硬塞给他说：“一个花盆也值不了这些钱，我小弟那天是逗你父亲玩呢。这个花盆我们不用你们赔钱了。你赶紧拿回去给你父亲治病吧！”小伙儿望着我执意不接受并说：“这个可使不得，咋回事就咋回事。我父亲看病我再想法凑钱。我一个大小伙子，咋也不能让我父亲耽误看病吧。我在来的路上都看好了，你们前楼有两家新买的楼正在装修，一些水泥、瓷砖正雇人搬，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都包下来了，我连夜给他们干，白天送邮件，干几宿咋也搬完了。”望着老人儿子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说啥好。
　　 晚上哥和小弟回来了，我和哥说起老人的事和送钱的事，哥半天没有说话。吃过晚饭，他拽着小弟去了前楼装修的丁丁家，很晚才回来。小弟偷着告诉我说，那个收破烂老人明天一准会回去住院了，因为哥已经把两千元钱给了丁丁，让他适当再给小伙儿加点活，找个借口一块提前把干活的钱先给那老人的儿子。
　　 第二天，我特意去了住院处找玲玲，在走廊里我看见了那个收破烂老人正被他儿子推着，走进七楼二号病房。我听玲玲说，这个老人就是前几天出车祸提前出院的老人。今天终于凑够了住院费，又回来住院了。据说，肇事司机也找到了，更为可贵的是，当老人得知肇事司机家境贫寒时，老人竟然主动放弃索赔。
　　 一个收破烂的老人，做着极为普通的工作，走在街上甚至会被一些人嫌弃，但通过老人无意中弄破花盆来赔偿之时，让我深深感触到，人没有贵贱之分，工作也没有高低之别，坚守做人的原则，守诺言，一句话：诚信的人，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