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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赏析】探春的“一巴掌”——《红楼梦》最响亮的音符


作者:山海浪 秀才,2045.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84发表时间:2018-03-04 21:07:15
摘要:本文讨论对象——2007年10月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

探春是贾府的三小姐,或称三姑娘,是荣府二老爷贾政与姨娘赵氏所生,与迎春一样,都是庶出,但其性格,却与迎春有天壤之别。她有才干,有眼光,敢做敢为;她是一个关注家族命运,富有忧患意识的女“政治家”。但是,她身为女子,且系庶出,又生逢贾府末世,故亦终究不能有所作为。正如第五回中探春之判词所云:“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书中第三回迎接林黛玉到贾府时,探春是与迎春、惜春同时出场的。一出场,作者就有意识地轻轻点了一笔,使她与迎、惜有所不同:当宝玉欲送“颦颦”二字为黛玉表字时,探春便问:“何出?”宝玉解说后,探春又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虽然只是一两句话,但相比之下,迎、惜二人,始终无一句言辞。这就看出探春与迎、惜的不同。书中描写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展现出她美丽、聪敏、大方、脱俗的风采。
   探春在《红楼梦》中是一个活跃人物,她个性突出,跳脱旷达。当她发现元妃省亲时诸姐妹的题咏显露出诗才时,这个不甘寂寞、思想宏富的三姑娘,提出了建立诗社的创意(第37回),她给宝玉和众姐妹送上帖子,邀集大家共议。在给宝玉的帖子中写道:“孰谓雄才莲社,独许须眉;不叫雅会东山,让余脂粉耶?”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朗怀豪情尽数吐露出来。在探春高雅倡议和鼓动下,宝玉与众姐妹热烈响应,一齐聚会在秋爽斋;就连心静似水的李纨也抑制不住兴奋,主动加入并自荐为社长,并提议让迎春惜春做副社长。在大家热情参与下,探春提出了诗社活动的具体时间,“一月之中,只可两三次才好”。又自告奋勇,表示“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主人”,并决定当日就开一社。于是,大观园中第一个以女诗人为主体的海棠诗社诞生了,而且此后一发不可收,海棠诗之后,有菊花诗、芦雪广即景诗、怀古诗、桃花诗……诗咏活动成为《红楼梦》中美好的音乐。大观园由于诗社的建立,成为举办文学活动,陶冶情操的场所。人文景观与自然风景交相辉映,男、女诗人们咏物抒怀,逸性湍飞,即景联句,争奇斗艳。诗社的创建,展示了探春阳春白雪般的情商和开拓创新锋芒外露的性格,是探春领导能力的初次展露,为以后在凤姐不能理事时出任代理当家人做了铺垫。
   在第55、56回,凤姐养病期间,受王夫人之托,探春偕李纨、宝钗共同理家,搭起了临时班子。名义上李纨为首,实际上处理日常一切事情都是探春出头。用下人的话来说,是“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
   常务当家人探春理家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管家媳妇们对她的轻视甚至是故意刁难,如吴新登老婆就是一个代表。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该赏银子。按常规,吴新登老婆在报告此事的同时,应该说出惯例,以备主子裁决。但这次吴家老婆报告完赵国基死讯之后,“垂手旁侍,再不言语”,意思很明白,看你三姑娘如何处置。因为她知道赵国基与探春那种特殊血缘关系,所以故意考验探春。聪明的探春,意识到问题的敏感,明白她的刁钻恶意,立刻制止了李纨赏银四十两的决定,责令吴家的说出以往成例;而吴家的却回答说忘了,要现去查旧账。探春笑道:“你办事办老了的,还不记得,倒来难我们!你素日回你二奶奶,也现查去?”一通软中带硬、夹枪带棒的训斥,把个吴家的说得“满面通红,忙转身出来”。首次与管家婆婆交锋,探春没有中计,查了旧账以后,探春按例规定,作出赏银二十两的决定。
   但这一决定立刻招来生母赵姨娘的严重不满,一番吵闹把探春气哭之后,赵姨娘还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把探春“气的脸白气噎,越发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她没有因为顾及死者与自己的关系,和母亲赵姨娘的大哭大闹,还是按规矩办事。但令她最痛心的,就是赵姨娘唯恐别人不知道探春是她赵姨娘养的,“必要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彻底来翻腾一阵,生怕人不知道,故意表白表白。”这是探春时刻担心的事情。庶出的身世,是探春自卑的根源,而生母赵姨娘卑劣的行止,狭隘的心胸,在贾府中的恶名,更给心胸阔大,冰雪聪明的探春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形成难以消失的心理阴影。
   平儿来传凤姐的话,让探春给赵家支银二十两。来到后,知探春已处理明白。走到外边,对众媳妇悄悄说道:“你们太闹的不像了。他是个姑娘家,不肯发威动怒,这是他尊重,你们就藐视欺负他。果然招他动了大气,不过说他个粗糙就完了,你们就现吃不了的亏。他撒个娇儿,太太也得让他一二分,二奶奶也不敢怎样。你们就这么大胆子小看他,可是鸡蛋往石头上碰。”众人都忙道:“我们何尝敢大胆了,都是赵姨奶奶闹的。”平儿说:“罢了,好奶奶们。‘墙倒众人推’,那赵姨奶奶原有些倒三不着两,有了事都就赖他。你们素日那眼里没人,心术利害,我这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二奶奶若是略差一点儿的,早被你们这些奶奶们治倒了……那三姑娘虽是个姑娘,你们都横看了他。二奶奶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里头,也就只单畏他五分。你们这会子倒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听了平儿的汇报后,凤姐儿笑道:“好,好,好,好个三姑娘!我说他不错。只可惜他命薄,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又说:“他虽是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他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利害一层了。如今俗语‘擒贼必先擒王’,他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他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辩,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千万别想着怕我没脸,和他一犟,就不好了。”
   英雄惜英雄,能让精明强干的凤姐一连叫了三个“好!”,接着又一句“好个三姑娘!”,说明凤姐的佩服发自内心。我们不妨设想:贾府两个有胆有识的女政治家如果能同心同德,联手作战,那对于日益颓败的家族经济或许能起到一些振兴作用。可是复杂的家庭关系,不会允许这样的最佳组合产生。因为长期浸泡在腐化生活中的人,思想早已麻木钝化,每天只知道寻欢作乐,根本没有那种大厦将倾的忧患意识;而且嗜权如命的凤姐,也不会允许长时间大权旁落。
   探春头脑清醒,洞察时弊。面对府内提振不起来的经济状况,深知其根源所在:财务收支不平衡,入得少,支得多;管理层奢侈腐化,人浮于事;仆役婆子投机取巧,偷懒耍滑。探春是干事的人,当她有了管理权的时候,就要展现人生价值。她自上而下大刀阔斧推行改革措施。首先她蠲免了宝玉、贾环、贾兰上学的点心、纸笔的月银。这件事看起来不大,真实行起来需要大勇气,因为首先触及到的是班子首领李纨的利益,这简直是在顶头上司身上开刀。幸亏智慧内敛稳重和平的李纨与探春一样识大体,顾大局,让这项措施得以贯彻。这一举措看起来很平常,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立即引起了各方面的震动与警觉。接着又提出了两件事。一件是把每个姑娘每月重支的头油脂粉费二两银子免了。因为姑娘们每月已有了二两月银,丫鬟们又另有月银,这又是一项重复支出。另一件事,是探春独具慧眼,借鉴赖大家的管理园子方法,对大观园所生产的稻米竹笋莲藕花果鱼虾,分派到在园中服役的婆子媳妇头上,全方位实行个人承包、搞创收,既消除了人浮于事、无人管理的弊端,又极大地调动了婆子媳妇的积极性,把一个原来完全是娱乐性质的观赏花园,转变成半生产半娱乐性的种植园;让大观园维持在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平衡状态。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
   探春到赖大家看戏,从赖大家的看园子方法,发现经济效益;自己当家后,立即对大观园果断实行承包制度。探春节省了看起来不多的“小钱”,使用的也是极其简单的方法,但正是这些简便易行,人人容易接受的做法,使得萧条败落的贾府“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她开源节流的管理模式为日渐衰微的贾府经济注入一丝复苏的活力。坚毅刚强的探春,在贾府管理混乱的困难局面下独撑危局,克服了赵姨娘造成的被动局面,以杰出的才干,大公无私的作风,充分展示了三小姐的个人价值,赢得了贾府上下的信任和赞誉。
   可惜这位代理当家人只干了几个月时间,等王熙凤身体稍好,立刻收回权力。所有改良措施一扫而空,一切仍然如旧。每况愈下的贾府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丢弃了。
   让我们听听探春自己说的话吧:“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出一番事业来,那时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我乱说的。”(第55回)个性要强的探春,虽然庶出,低人一等,但其卓越的才华和见识,不凡的治家本领,不仅胜过裙钗无数,就连贾府所有男人也望尘莫及。
   探春身为女子,其豪放爽朗气概不让须眉。大观园中,她居住在轩敞阔朗的秋霜斋里:大理石大桌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帖”,“宝砚数十方”,“各色笔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一边是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墙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烟霞闲骨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架上是大观窑的“大盘”,盘里数十个“大佛手”……居室如其人,轩昂宏大,毫无半点脂粉气的居停环境,爱好名家书法、绘画的神韵才情,正表现了探春的男子气度。
   面对贾府长期存在的悍仆欺主现象,探春敢于膺锋而上,正气凛然地维护自身权利和尊严。因为庶出的身份,探春内心有着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可是才华出众、洞灼一切的超凡素质,又造就了她自尊自爱不容侵犯的性格。由于自卑,这种出于保护性的尊严就越发显得珍贵,这是她生命价值所系。探春虽然精明乖觉,却没有一丝一毫害人之心;她秉持的做人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一旦自己的尊严受到威胁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坚决反击!
   在抄检大观园,掌掴王善宝家的事件中,探春对王夫人听信谗言,主导的这场搜查私藏物、搜身、侵犯个人隐私权的群体行动极为愤慨。面对抄检,维权意识极强的探春膺锋而出,挡在前头,一个巴掌打在王善宝家的脸上,探春果断亮剑,打退了王善宝家的嚣张气焰,以主子身份教训了倚老卖老、不知进退,敢于以下犯上的奴婢;既是对抄检的反抗,保护了自己的丫头,也是对等级制度的维护。不像惜春,为摆脱干系,恨不得将侍候自己多年的丫头入画给拿了去,落得自身名誉干净。探春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任何人触犯,即使这命令来自平时一向费心靠拢的王夫人。对她来说,这是做人的底线,管她是贾母,王夫人,还是凤姐,她都毫无畏惧。在这一点上,她体现出比宝钗、王熙凤等人更弥足珍贵的地方,她放射出了独特的慑人锋芒!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探春对贾府现状的评价,也预判了贾府最后的命运。在这个封建大家族里,没人关心集体利益,各人都为自己拼命捞钱,互相争斗,尔虞我诈,把一个“白玉为堂金做马”的贵族大家庭败坏得只剩一个空壳了,“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是探春对家族命运的洞察与痛惜,反映了探春过人的胆识、魄力及对家族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智慧。这样的远见卓识,在贾府数百人众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不像是青春女性口中的话,但从探春嘴里说出来,又让人感到一点也不突兀,很合情理,因为贾府上下,一片浑浑噩噩,只有探春这个知识女性鹤立鸡群,洞若观火。可惜探春是个女孩,要是男儿一定会做高官,建功立业。
   探春后来的命运是远嫁他乡,嫁给镇海统治之子。镇海统治是封疆大吏,从一品,官势威赫,家资巨富。119回,探春回娘家时,书中写道:“果然探春回来,众人远远接着,见探春出挑得比先前更好了,服采鲜明。”在过去,女人远嫁是个悲哀的事情,古代交通不好,女人嫁到远方,想回娘家是很难的事情。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都被认为是为了大义不得不背亲远嫁他邦的爱国行为。然而对于探春,远嫁应该是不错的结局。女人总是要出嫁的,做鸿鹄还是做燕雀?探春当然是前者。即使不能像男人一样在外边做官,能随丈夫到远方一起生活,领略异地风俗民情,充分放大生存空间,增长见识,开阔视野,何尝不是人生乐事?这完全符合探春豁达豪放的性格。从她回家时的服采鲜明及精神状态,可以看出她很满足。
   《红楼梦》第四回,排在十二钗第九位的凤姐判词,上面画的是一个雌凤,把凤姐比成一只凤凰。探春判词上画着两人放风筝;第七十回,探春放的风筝是“软翅大凤凰”;探春的判词排在第四位,仅次于皇妃贾元春,远高于凤姐;可见其在作者心中的分量。
   如果说凤姐是凤凰,探春就是一只迎风搏击的云雀,一只志存万里,展翅欲飞的鸿鹄!是一个能给人带来信心和力量的,充满正能量的巾帼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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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文章以探春为赏读对象,引述了小说中叙述探春故事的情节内容,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作者不是原文引述,而是根据赏析的需要,是分类引述故事,而且指出了在探春管家等故事中她人的行为表现,这样就从直接和间接的角度把探春的性格特点、处事原则和能力表现了出来,让我们感受到了小说中这个人物形象的丰满和立体。这篇文章还紧扣小说,讲述了探春的命运,指出了小说作者对这个人物形象的褒贬态度,带给我们的思考也是很多的。该文采用“说”的形式,故事味重,可读性强;在故事叙述中巧妙点评,起到了一两拨千斤的艺术效果。值得阅读品味的赏析文章。【编辑:春雨阳光】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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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春雨阳光        2018-03-04 21:10:04
  《红楼梦》巨著中,每个人物的故事都是分散在不同的章节中的,所以,不少读者读完之后,对人物形象并不完全清晰,而老师的文章,把故事集中起来,以人物为单元赏析,对读者理解原著中的人物形象,是非常有帮助的。
语文教师
回复1 楼        文友:山海浪        2018-03-05 08:31:42
  敬谢春雨阳光先生精详恰切的评注,您辛苦了。《红楼梦》是座蕴藏丰富的大山,吸引无数人向往。高山仰止,敝人蹑足寻幽,偶有一草一木触动心弦,不揣浅陋,写出供文友笑哂。也以此打发无可如何之日也。顺致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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