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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四季的故事】矮儿火了一把(小说)


作者:沅水墨人 秀才,2977.8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92发表时间:2018-03-07 11:26:05


   一、
   看到股长20岁的儿子汤陀,单位职工脑壳里马上冒出一个不好听的名字:矮将头儿。
   都觉奇怪,股长何等方面大耳,体体面面标标准准的男子汉,生的儿子却是畏畏缩缩小了几号的马猴,比起《水浒》里的武大郎,显得还矮。武大郎可以无碍挑炊饼担子干营生,矮儿哪能搞,挑起还不三爷儿一般高,怎么走得动。从头到脚,把头发竖直都算上,接近一米三。这算什么事呀!今后靠么维生,还不如养一头猪呢。靠老头子养一辈子?老头子万一伸腿了呢,又靠哪一个?不由暗自替股长担心着。
   股长倒像是得道高士,平静如水,木已成舟,没有什么值得忧心的。不是没有努力,增高药物、增高鞋垫,使用归使用,用了也白用,哪管半点用。
   股长看着不成,还是一门心思把精力用在了公司里单位上。管了白管,干脆不管。不予呵护,本单位内招是进不去的。由他自由发挥自己成材,或许成器。知子莫若父,大概心灵感应知道儿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股长放开心来,矮儿做事不干扰,矮儿决定不干涉。成龙成虫,但看方便。堂客照看着矮儿就是。冤孽自己背,有造化那就好也。
   股长觉得他是明智的,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够代替不正常人来做决定,不是让他削足适履吗?他好,没得说;他要坏呢,又能坏到那里去。做得了杀人越货的强盗?十岁的孩子就能把他打到。搞阴谋诡计,他还翻得了天?他有这个本事?所以,股长要让他的矮儿有最大的自由。这么矮,已经是不幸了,不能在不幸之中再增加不幸。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不显山不显水的矮儿果然事业有成。三十而立,立了起来。结了婚,生了子,这不,今天孙子满三岁,矮儿今天36岁,儿媳26岁。他们要做一做,分两处酒店,吃100桌酒席的流水席。四万块钱的炮仗。
   当股长的老汤想,要是我老头子来,三桌酒席,三百多块钱就过得去了,三十块钱10封炮仗就行了。哎,他是用自己的钱,他们怎么办就怎么办。前面没管那么多,现在也用不着,管的了吗?我管,按我的管法,歪锅配歪灶,就只能找一个三寸丁的儿媳。他自己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花容月貌,还是正常身高一米六。我老了,日子怎么过,是他们的事了。
   就在老头子自叹弗如的时候,矮儿像指挥打大仗的将军开始了行动……
   矮儿在一群彪形大汉八大金刚等人的簇拥下,步行200米,来到了街口。
   街口一溜簇新的小车停着。远远的人群看着,他们早已风闻,发财的汤陀今天大宴宾客……今天将是本镇最热闹的一天。只要放封炮仗给祝寿,就随你胡吃海喝两餐,早饭和晚饭,还有一包芙蓉王烟。他们跃跃欲试,时间一到,他们是要去大嚼一顿的。多么不容易进馆吃大餐,就是小馆的早餐一个月吃几次粉而已。
   这时候,一个四十几岁白面皮上有几粒麻子像过去师爷的人走到矮儿汤陀面前,“汤总,您在常德定制的礼服已到,哪里换装?”
   “这有什么值得啰嗦的,时间就是金钱,就这里。做生意的人,不拘一格,灵活机动才能打胜仗,拿来吧。”不待师爷张口,接着又说,“准备得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请了三个歌舞团,白天整天演出,你家里一个,两个酒楼前面各一个。八点四十八分,他们同时开演。一个戏剧团,晚上演出,剧院已经联系好……我办事,你放……”
   “那好,换装。”
   白面皮师爷喊道,“老许,拿来。”大家听成了老鼠。
   “呃!”随着一声尖叫,一个人急匆匆提着一个黑皮箱从对面厕所里走来。那人有一副近似老鼠的面容。马上挤进人圈,扬着尖脑壳说,“恭候多时,刚才尿急,所以……”
   大家盯着老鼠打开皮箱,拿出物件,散开。嚯,是一件戏袍,好不奇怪,大当家的要演戏?
   汤陀伸开手,两个保镖七手八脚给他穿上,老鼠手里又递过插野鸡毛的帽子,汤陀接过,自己戴上。人太矮,野鸡毛扫地。这样,一个缩小版的山大王现身。
  
   二、
   矮儿汤陀穿戴已毕,向他的敞棚汽车走去,一脚正要上爬,忽然转身,“还差两门东西……”
   随行人员八大金刚面面相觑,不知所指何物。
   还是师爷反应快,“啊啊啊,忘记了。马后王横,把你车座上的绣球花拿来。还有手里的行头……马马,马前张保,你去一下卢家巷花店,买一束塑料花来。我这里记账,转来报。”
   叫做马前张保的,学着最近电视里清宫戏答应了一声“喳”,就开车去了,不远,100米,一分多钟后转来,把一束塑料花递到已经身披绶带绣球花的矮儿汤陀汤总手上。
   矮儿接花,撸开马蹄袖,“8点48分8秒,好。出发。”
   八大金刚各自开一辆小车,其中云里金刚开的是矮儿汤陀汤总坐的敞棚汽车,七大金刚有五张是甲壳虫车,其中两张是拖鞭炮的油布罩车。
   三声炮响,车队徐徐开动。开得慢,街上人方能尽睹汤总风采。只见汤总好像长高了,其实并没有,是假的,是站在车里一张高约40公分的小方桌上的。戏袍绶带更是让他的气质不同凡响,一扫萎缩之气,刁钻古怪之气,满脸微笑,露出儿童版的天真之气清荷之气。
   他露出半截身子,一手扶车杠,一手向两边人群不停的有节奏的挥动塑料花束。看见熟悉面孔,还松开扶车杠的手,与持花之手抱拳拱掌,非常友好的行江湖礼节。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亦庄亦谐的搞法让人想笑,人群喜形于色。不一时,街两边站满了男女老少,都来一睹汤总风采。
   空气中浮动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鞭炮的炸响声。急于赶路的人也不由自主停下来看热闹,他们觉得,除了解放那年镇上办亭子(一种游艺活动)这样热闹过,文化革命都没有这样热闹过。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悄悄地问一个年长的,“这么多炮仗炸过去,花这么多冤枉钱搞么事?”
   年长的悄悄答道,“搞么事?说的不好听,油涨不过,沙不过。钱多,来的便宜钱,砍哈漂漂玩(瓦片在水中击远,形容不把钱当钱),把他没有药诊。”
   年轻的又悄悄说道,“炸这两车炮仗的钱,我可能要十年去弄。什么事能弄那么多钱呢?寡炸炮仗就用这么多?我工地上挑砖、挑灰桶,黑汗雨流,一天20元。还要看老板好。不好的老板,老不结账,人事无见,卷起飞跑了,一个指甲壳儿你都看不到,只好喊黄天。”
   “这就叫做弄钱的不吃亏,吃亏的不弄钱。你没有看见他们都是些五马六猴的人,刚刚我看到一个熟人,劳改犯,在第三张车上。想必都是些会玩名堂的喜欢玩名堂的角色。这种人怎么会这样吃香,搞不懂。难道有人想推翻毛主席的路线?不应该呀!”车缓缓过去,这二人也自动散瓦岗,办他们的事情去了,要为生计去忙碌,这个奢侈场面,这个热闹平伙,不是他们打的。
   车队走得慢,是汤总的意思。上午就游老街新街,要让人人知道,他不再是矮儿,人矮做的事情不矮,是高子中的高子,是镇上的第一巨富。那些前些年的万元户,给提草鞋都不配。他当前锁定的目标,就是以全国致富典型候大师为榜样,去夺取更大的胜利。
   沿途看客无数,并不都学那两人,有骨气,一走了之。他们还要继续看下去。拜金主义深入骨髓,对汤陀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汤陀的人里面有不少劳改犯,但是他们可以英雄不问出生。汤总如果登高一呼,他们也将群起响应,跟着去弄大钱,才不管那个钱的来路合不合理。
   看着汤陀的打扮,让他们忍俊不禁。又分明有极大好感。特别一伙子爱钱的女客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跟着这样的男人才是人过的日子,矮点就矮点,聪明的就要找有钱的老板。什么七仙女爱董咏,全是说瞎话。还有革命先烈,给钱不要,要为理想而斗争。她们觉得不可思议。觉得现在流行的笑贫不笑娼有理。
   汤陀表演极佳,还是满面笑容对两边围观者礼仪有加。车队到了第一个酒楼,稍作停留,汤陀下车,八大金刚慢下先至,早以分开人群,恭恭敬敬让汤陀进表演现场。正是几个女演员跳舞蹈,见汤陀进来,竟然热烈地围住汤陀翩翩起舞,扭动着露着肚皮的身杆和屁股格外卖力地跳。这几年不讲政治,堕落如此,令几个老年人不忍继续看下去,悄然走了。
   汤陀要她们停一下,即兴讲了几句后说,“给我使劲跳,跳破了小衣我出钱赔。”一个个竟然听得笑容满面。汤陀又问,“给你们开的工钱还满意吗?”
   “很满意,乡下只有30元一天,您给88元一天,相当三天的工钱了。”大家七嘴八舌说。
   “别忙着高兴,我还有打赏。”汤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大票子。给艺术团长,“你们自己去分。我还有事。你们演,不送。”一行人上车,继续进行他们时尚的使命,绕圈。
  
   三、
   汤陀的车队实施绕圈,所到之处,都引起轰动。人们怎么看汤陀,得出的结论都是完美的。明摆摆的缺陷不复存在了,好像都戴了一副有色眼镜。有钱他就是完美的。如果让他回到以前一无所有无钱的时候,他就是一坨臭熏熏的狗屎,没有半个人尿他。现在露出的,都是艳羡的神色,失去了往日的不屑、鄙弃。
   我们不是政治工作者,这里不讨论这一社会现象。
   且说汤陀,站在车上容光焕发,自我感觉良好,为他的成功陶醉。他现在在车上,好像大诗人杜甫站在泰山上,一览众山小。他欣赏、享受这个时刻。觉得今天无异于一个元首检阅臣民,老百姓眼瞪瞪地看他,就是行注目礼,接受他检阅。他文不对题地想起一部电影,穆桂英大战洪洲。他机械地向两边看客摇着花束,恍恍惚惚中,他好像成了穆桂英,拿着枪,大战金钱的洪洲。今后的日子里,一定是好运连连。
   脑壳里的思绪接着又一下回到几年前。
   那是老头子不管他的日子,打发无聊,就看了几本书。读了高中的人,认字没有障碍。什么厚黑学,什么中国琢磨大全,什么水浒,还有什么当代闻名作家的几本官场小说,张平,陆天明,周梅森,王跃文……他们写的东西,都不是黑货,不是黄货(黄色小说),正能量。大智大勇从书里学不来,反而是那些搞名堂的,小聪明,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一用就灵。
   汤陀是不不相信气功的,那天路过街上一个木房子,看了一下,里面传功师傅带领弟子念“去病、健身、长功”的六字真言,一半人就说身上的病好了。传功师这时候要大家休息。是真的吗,汤陀灵机一动,他手上一个陀,就要那个喊去病、健身、长功最响亮的人给来治他一下。
   那个人说,“我用气功针给你治得好,你看不到我的针,你要想像有一根针在扎,你心里还要念六字真言。”
   “好,我想,我念。”
   那人要他坐在凳子上,他一屁股塌上去,那人拉他,只让他屁股挨着一点凳面就行,不完全坐实。那人也坐一凳子,闭了双眼手心向上搁膝盖上,口里念念有词,忽然空中一抓,睁开眼,给他扎那根无形的针。汤陀配合心里念六字真言,感觉确实有一股气流进入,与扎针一般无二。两分钟后,那人说好了,汤陀一看,手上的坨真的没有了。汤陀这里忽然开窍,他们有治病的六字真言,我为何不搞出一个弄钱的六字真言,也来个有依据地去操作去弄钱呢。
   汤陀从所看10来本书里,找出了六字真言,不管通不通,合不合逻辑,反正他是有了六字真言:大胆、收买、垄断、混乱。
   啊,不是六字是八字。那就叫八字真言吧,若要发,不离八。更好更好。
   一切恍若梦中,想不到他的八字真言这么管用。依八字真言而行,就像高明的人依计而行,居然轻易就成功了。
   “找死。”一声暴喝,汤陀从恍惚中回到现实中来,是在他前面开路的马前张保的声音。车子现在到了和平马路的转弯处,原来是一个七十多岁的一个老头横路,险些撞到车上。张保一个急刹,老头还立在原处。张保跳下车,轮起巴掌,汤陀在对讲机里大喝一声,“住手!”张保的巴掌没有劈下来。
   汤陀像皮球蹦下车子,亲自扶老头过路。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接着正常进行,磨磨蹭蹭走过这人群如蚁、菜贩子密布的地段150米后,就是新街了。汤陀虽然还是摇着花向两边人群致意,速度提了一些,绕圈尽量在11点结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
   11点8分8秒,车队进了贵宾、自家人用餐的酒店。汤陀的夫人孩子正在客厅候着。大门外面,有汽车驶来的声音,汤陀来不及理会夫人孩子。他知道,市里省里的客人就要来到,候大师也从北京赶来,汤陀、师爷、八大金刚马上在大门外成两列纵队,夹道欢迎远方的客人。
  
   四、
   列队迎客,歌舞还要不要?汤陀不怕热闹,就怕不热闹。只是稍微把歌舞表演移动一下,让出了主体位置,隔远一些声音就没有那么强悍了,交流讲话,也能听得见了。
   他不知不觉什么时候换了装,野鸡毛的头饰没有了,瓜皮帽代之,戏装不见了,以唐装出现。朔料花当然也不能拿了。
   在大街上穿戏装、插野鸡毛,那是不拘一格,是艺术造型。此一时彼一时,在业务朋友、官场朋友面前,主要显示真诚。
   汤陀站在欢迎队列之首,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嘴巴吩咐着,“师爷,这么大的动静,叫花子也会闻风而来。你袋里放些打发的钱。驱赶不是好办法,在高贵的客人面前,不要显得小家子气。进来龙灯,让他们简单玩哈,打发50元走路;狮子打发10元;叫花子每人1元,要吃饭,也可以。不过要等客人用餐已毕,桌上剩的,就是他们的。大桶装出来放外面,放一次性盒子,让他们自己办。八大金刚,千万不要挥拳动手,显得没有教养,那就不好了。跟我学,我要让你们今后都要成为办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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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是一篇现实主义的作品,平实的文笔,幽默风趣的笔调,生动的叙述矮儿汤陀的人生经历,揭露了一些人借改革开放之机靠不正常手段发财,发财后又铺张浪费显摆。小说中的主角矮儿汤陀,从被人歧视的残疾到商场的大款,文中没有多写其中的过程,更多的是写成为大款后的矮儿的挥霍浪费,也就是题目所说的矮儿火了。小说充满着对丑恶的鞭挞,采用批评的笔调,批评在改革开放大潮中靠不正常手段发财的现象。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0308001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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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18-03-07 11:29:35
  一篇现实主义的作品,平实的文笔,幽默风趣的笔调,生动的叙述矮儿汤陀的人生经历,揭露了一些人借改革开放之机靠不正常手段发财,发财后又铺张浪费显摆。
   感谢赐稿,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2 楼        文友:何叶        2018-03-09 06:19:41
  恭喜老师精品!感谢老师对社团的付出.何叶给老师敬茶。祝好!
何叶
3 楼        文友:沅水墨人        2018-03-11 12:48:40
  感谢秋觅老师编辑、按语。不是故意的迟复,是为其他琐事烦恼而耽误。谢谢你的辛勤劳动。
4 楼        文友:沅水墨人        2018-03-11 12:50:25
  感谢秋觅老师生动地评论。
5 楼        文友:沅水墨人        2018-03-11 12:51:29
  感谢何叶社长一直支持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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