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当爷还是当孙子(杂文)
十年以前被人求的时候多,因而总是觉得不含糊,趾高气扬,像个大爷,不经意间就端起了架子;最近这十年求人的时候多了,因而总是觉得很猥琐,低三下四,像个孙子,一不留神就驼了背。“人不求人一般高”,这人啊,就那德性。
不过,人活在世上,生在社会,与人交往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也就难免求人或被人求,当爷爷还是当孙子那也就是常有的事了。就像那几年BTV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永不磨灭的番号》里的李大本事一样,不管是在自己的那个武义县大队里,还是在国军、伪军、九路军、青红帮、红枪会以及小日本跟前,那都是一句一个爷,威风八面;然而,他一到八路军的九纵,见到了司令员和政委,那可就song了,点头哈腰,屁都不敢放一个响的,十足一个孙子。仔细想来,李大本事到九纵去,大多是有所求的,从开始的求枪求炮,到后来的求粮求饷求被服,以至于求兵员,最大的欲求就是要一个正规军的番号,因而,他一不留神背就弯了,腿就软了,在那里装孙子,煞是可爱。至于其他的人,他是不必求的,自然也就腰板挺直,架子端得稳稳的——爷!李大本事的本事估计就在这里——他知道什么时候当爷和什么时候当孙子。
什么时候当爷,什么时候当孙子合适呢?其实不说,你也明明白白的。只是,现如今,往往是那些被求的并不满足于只是当爷,那些求人的也并不心甘情愿当孙子;当了爷的还想当爷的爷,当了孙子的转脸就骂他个祖宗八代。还有,求人的也偶尔要被人求一回,被求的也时不时要求求人;当孙子的不永远是孙子,当爷的也不一直都是爷。最“悲剧”的是,求人的稍稍一曲背,那被求的就觉得自己是爷了,或者“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手里有那么点小权柄,有人来求了,自己觉得给谁都可以当爷了,哪怕是在他亲娘老子面前,也要抖一抖爷的威风了,殊不知,他的祖宗八代在黄泉之下,早就不得安睡了。当然了,这样的爷总是不会长远的,因为他忘了他还有爷,也忘了他原来也是孙子,尤其是忘了他将来不会一直爷下去。
从某些方面看,当爷不如当孙子。因为当孙子的已经孙子了,就不怕别人给自己当爷;而当爷的呢,就怕被人骂做孙子,丢弃了爷的脸面,失却了爷的威仪。最要命的是,当爷的也要求人,这个时候让他弯一弯已经僵直的腰身,谈何容易!而当孙子的呢?偶尔被人求一回,忽然有了爷的感觉,酸软的膝盖终于可以硬一硬了,僵直的腰背终于能够挺一挺了,那定然是情不自禁的欢欣呀!尤其是,忽然有一天,爷从那架子上摔下来了,僵直的腰身是否折断未可知,但让他不得不成了孙子的时候,他该怎样去面对原先的那些孙子们呢?当孙子的就没了那么多顾虑,反正自己孙子惯了,从容得很,也不怕再多一个孙子少一个爷。
还得提醒一下,投机钻营当了爷的人。不管是自己当孙子换来的,还是自己的爷给人当孙子换来的,或者,另有啥子高招,居然当上了爷,就更应该提防那些绞尽脑汁要给你当孙子的,因为那孙子极有可能会把你变成孙子。是故,孙子不必不如爷,爷也未必贤于孙子。
可人还是喜欢当爷,不乐意当孙子。一来见得体面,二来行得方便,说来说去,还是会有许多便宜可占的。体面可以想见,孝子贤孙伺候着,高高在上,风光无限;方便也很自然,大事小情有人问,知冷知热有人管,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关键是,孙子要爷行方便,爷的方便哪里来呢?多年不当爷了,还真不知道现在的爷们,是怎样给孙子行方便的。话也说回来,要是弄明白了这一点,那爷当当也不赖。
由此看来,被求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把自己当爷,求人的人呢,也最好不要装孙子;有人情在说人情,没人情在讲原则;能办的事情给人办,不能办的事情也别为难。有求于你,不代表你就是爷,只是说明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还有用,你还可以再活下去,还可以再等到你的儿子给你生了孙子,当一回真正的爷;想要求人,也不证明你就是孙子,只是显示你还有诸多不如人之处,需要你加倍努力,有朝一日弥补了不足,不再求人;或者看开了,识破了,想明白了,就做个“万事不求人——自己的痒痒自己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诸事不论,混吃由儿,看他谁还敢把你当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