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毛一大早锁上房门，大门也不关，就骑上电瓶车，一阵风似地赶到了镇上，将电瓶车停在一家店门前，就往公路上去等车。
　　 这王大毛等车与别人不同，别人站着等，他却迎着车过来的方向慢慢地往前走着。走着既可锻炼身体，又可以一路看看迎面而来的女人。这正是夏秋交接之季，大家还穿得单薄，有些年轻的女人将上半截胸脯裸露了出来。可王大毛这一天走过去，没有遇上一个年轻的女人，都是一些头发花白，弓着背的女人。他在心里骂了句，就继续往前走。
　　 王大毛走了很长一段路，迎面才过来一辆中巴。王大毛立到路边，腾出手，比划了一下，中巴车就稳稳地停到他身边。中巴车上除了售票员，没有别的人了。售票员是个女的，人也高高长长的，看上去还比较好看。
　　 王大毛瞟了女人几眼，坐到一边买了票，售票员坐在前边油箱上与司机聊了起来，大谈着六和彩的事，今天晚上可能开出什么生肖来。
　　 王大毛对六和彩没有兴趣，就闭上眼休息。忽然中巴车嘟一声停了下来，王大毛睁开眼，就见中巴车到了镇中心了，车外围着十多个人，说笑着就往车上挤，一下子车上的气息就混浊了起来。车子开动起来，王大毛又闭上眼，可刚刚闭上眼，车子又嘟一声停下了，车外有个清秀的女子拦下了车。女子穿一件白色的休闲服，一条白色的短裤，腰间横着一条小巧的白色皮带，将整个人影儿衬得洁白无暇。
　　 王大毛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子很有气质，王大毛估计那女子三十刚出头。
　　 那女子上了车，车上许多人热情地与她打着招呼，好几个人问她为什么坐中巴车？自己的车呢？那女人说车子让交警拉去了，出了一点点交通事故。女子说着就朝后边的空位上走去。中巴车出发时，王大毛又闭上眼休息，耳朵里却听着刚才那白衣女子兴高采烈地与人谈论着眼下的男人问题。许多女人出门打工，当保姆，将男人丢在家中，是个很大的问题。那女人以为没有一个男人不吃女人的腥，别瞧那些男人正襟危坐，装得很绅士，其实是一肚子的臭水。
　　 这话吓得王大毛立时睁开了眼。王大毛的妻子一直在外面打工，王大毛当初还对老婆信誓旦旦地发誓，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的。可他是个油漆工，常常随着一些工友进城粉刷墙壁，工资也远比一般的小工高。下了工，晚上没事，找人聊天，聊的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事儿。聊着聊着，工友们就上街上去找活食了。王大毛忍着，想保持高风亮节的身子的，可是耳朵皮一软塌，内在的欲望之火一冲，他居然放开了束缚住了自己的思想。有了第一回，就有了第二回。老婆年关回到家，邻居就有人将他的行径告诉了他老婆。老婆劝了他几回，他要老婆不要出去打工，可老婆说她一年赚的比他还多，不想想，儿子正在上大学，还要买房子，买车子，将来要是碰上好的女孩子还要好一点，如果女孩子开口要个二十来万，你上哪里去要那么多的钱。水涨船高，这时代，大家过上的小康的生活，可大家的神经都快绷成精神病人了。
　　 王大毛知道老婆也是为了一个家，就答应了老婆，再也不干了。可是王大毛嘴上说着，脚却不知不觉地就要走进县城里的那些巷子里。后来，他干脆对老婆说，这说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很正常的男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婆也无奈，就要他适度一点，找便宜一点的。那县城里的女人与商店里的商品一样也是分档次的，档次高的王大毛这样的男人消费不起。王大毛属于“快餐”消费层。
　　 这一天王大毛也是去一次“快餐”店的。可是他让白衣女子一句话，吓出了一身汗，不过王大毛也来了神情，冲那女子笑道：“这世界不要光说男人，你们女人呢？看上去打扮得高级知识分子似的，其实说不定在哪家店里做着呢！”
　　 王大毛的话又粗，又俗。可那女子并没有生气，反而与王大毛说笑了起来。
　　 说实在王大毛本来也是个奋发向上的人，他经过商，办过厂，就是一路上没有赚到钱，反而亏了钱，这才学了门油漆手艺，老老实实地打着一份工，过着安分的日子，就是这老婆不在身边，他内心的火焰不那样安分。这能怪他吗？这是造物弄人。
　　 王大毛与白衣女子说着说着，就有了点打情骂俏的戏份了。凭着王大毛的见识，他断定这是一个风尘女子。王大毛暗暗捏了下口袋中的皮夹，今天身上带足了钱，就要消费一回这个白衣女子。王大毛开始想入非非了。可这样高档次的女子是不是确切做那事的？如果是，要近身，那就是钱的问题，如果说不是？他还要让人掀了耳光子呢。
　　 车子到了县城外围，就有人要下车，那白衣女子也跟着站了起来，随着下车的队伍慢慢地往前移。可她走到车门旁，又站住了，回头冲王大毛微微一笑。王大毛心里一震，这女子为什么会冲他微微一笑？莫非是他今天有目的地想见识个女人，在心里自作多情？
　　 而售票员问她要不要下车，那女子又说等一下到车站下。白衣女子说着就坐到了王大毛后边的空位上，就问王大毛，是不是王家庄的王大毛？
　　 王大毛回过头去，愣了片刻，他想开口说个话，可他嘴唇似乎粘到一块，内心激动得开不了口。他只是点点头，嗯了声。
　　 女子高兴地说，她刚刚上车时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就是不敢相认，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王大毛更加迷惑了，他从来没有与她交往过，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女子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想不起我是谁了吧？贵人多忘事，你怎么可能把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呢？”
　　 那女人越说越让王大毛迷糊了，她还是小女子？她自己有车，城里有房，与他这样没出息的男人相比，她简直是仙女了。
　　 中巴车到了车站，王大毛站起来，见那女子站起来，想让她先下，女子却要他先下，王大毛也不好推让了，先下了车，女子跟着下来，就贴到他跟前欢叫道：“大毛哥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程福的小妹妹程英啊，你还到过我家。”
　　 提到程福，王大毛脸上露出了笑容。程福是他初中时的同学，那时他与程福关系最铁了，二十多年前他去过程福家，程福有三个妹妹，当时的小妹妹四五岁。王大毛见是程福妹妹，脸上一阵阵地发热，没想到是老同学的妹妹。
　　 王大毛就与她攀谈起来。两人出了车站的大院子，就到了大街上，程英伸手拦了辆的士，要王大毛上她家坐一坐，她将她哥一起叫过来，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王大毛嗯了声，点了头。
　　 可是车子直接驶到了城外山坞间一家宾馆的停车场上。
　　 王大毛迷惑地问程英，怎么开到这儿来啊？
　　 程英却说她家里搞装璜，就先在宾馆里住下，她会好好招待她的，在这儿吃好，喝好，什么也不用担心，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
　　 王大毛嗯了声，就与程英进了宾馆。程英到服务台上开了一个房间，就拿着磁卡，转过身，就挽上王大毛的胳膊。王大毛微微一怔，内心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的非非之念。王大毛与程英坐电梯来到九楼，程英用磁卡打开房门，两人进了房间，程英给王大毛泡上一杯茶，就与王大毛坐下来，交谈了起来。
　　 王大毛与程英聊了一阵子，程英提议还早着，不如到后山上去走走，再回来吃饭，吃了饭可以午休一下，晚餐她会叫上她哥，与他们许多老同学，大家玩个开心。
　　 王大毛想想，这样安排也不错。便与程英出了宾馆，上后山上去了。两人边走边聊，程英挽起他胳膊，将身子往他身上靠，一身的香气直扑王大毛的心里。
　　 王大毛这人遇上漂亮的女人往他身上贴，全身的骨头都会酥了。他这一天本来就是进城来见识女人的，还管他老同学的妹妹，还是老师的女儿，这又不犯法的事，是她自己投怀送抱，怪得了谁呢？
　　 可王大毛似乎想进一步的动作，程英又丢下他胳膊，上一边去打电话了。
　　 王大毛知道别人打电话不好随便乱听，就有意避到一旁，程英打好电话，就跑过来，又热情地挽起王大毛的胳膊。
　　 两人在树荫间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宾馆里，上餐厅点了菜、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王大毛喝着酒，心里盼望着有进一步的发展。他活这一辈子也算见识过高档女人了。但他知道要得手这样高档次的女人，不能急，得装出很平静的样子。程英却说她这天的工作就是陪他玩好，吃好。他也不用担心耽误了时间，到时她会支付他工资的。
　　 王大毛激动的心就要跳出来了，这太难以置信了，陪他玩好，喝好，还要支付他工资？他与程英回到九楼房间。王大毛以为程英送他进入房间好戏就上场了。可是程英将他送进房间，就要他先休息，她明天会带着她哥哥一起来陪着他玩好，喝好的。王大毛正在思虑如何将她留下来，她已经哐一声关了门，一阵风飘出去了。
　　 王大毛想弄明白这档子事，可是他越想越糊涂。他倒在床上想午体一会儿，就是睡不着。想打电话，向中介公司要个女郎过来消费一下，可眼前的事让他闹不明白，他那股欲火也淡了下去。王大毛担心自己跌入什么陷井中，可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油漆工，家里也没有钱财可供别人敲诈，这自称是他老同学程福的妹妹程英，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程福现在已经与他没有了往来，程福也没有考上大学，却做起了古玩生意。这究竟是谁给他下的套？还是真的遇上好事了？
　　 王大毛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在床上躺了会儿，就起身出去。
　　 王大毛起身来到大街上走着，走着，他就进入一条巷子里。出来时，王大毛暗想，那家宾馆程英已经给他付了一个晚上的房租了，这一个晚上不住白不住。王大毛回到宾馆里，打开门，程英已经洗过澡，换上一套新的白衣，安静地坐在办公桌旁，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王大毛见了她，谎称只是上街上转了转。
　　 这个晚上这程英就没有离开王大毛。
　　 王大毛抱着程英一个好梦就到天亮。程英早上离开时，留下了手机号码。
　　 几天后王大毛又想起了程英，他就给程英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不通。王大毛想到了程福，就给程福打电话，问他妹妹的手机号码。程福将他臭骂了一顿，他妹妹早在六年前服毒自杀了，事因就是因为丈夫到外边吃野食，她管教丈夫，让丈夫打了，回娘家告到程福那儿，程福就说现在这个时代，做个女人思想怎么还这样不解放，没想到程英冲进家中，拿了一瓶农药，边喝，边笑骂：“既然我跟不上时代，我就离开这个世界！”
　　 王大毛听后，吓得脊梁上透露出一阵透骨的冷，太阳穴上突突一阵跳，眼前一黑，脑子里一阵灰白，整个人愣呆了。而打此就不吃不喝，不与人言语。他老婆从外地赶回来，将王大毛送进精神病医院，王大毛回话又是正常的，回到家，又是愣了。
　　 王大毛的老婆不得不留在家中照料着王大毛的吃喝拉撒，晚上王大毛居然也没有了欲火，就那么地愣愣地整天呆坐在家门口。她老婆也是整天地唠叨着，现在儿子可苦了，将来还不知能在同龄中冒出尖来，说不定别人儿子买上房，他们儿子连间厕所也买不了？别人买小车，他们儿子可能只配买电瓶车了。
　　 阳光升起来，王大毛与妻子就重复着那样愣愣神神、唠唠叨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