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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冰心】卑微与下贱(小说)


作者:孙鹤 举人,511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64发表时间:2018-03-23 14:10:57

【冰心】卑微与下贱(小说)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比保安这份工作更卑微的工作了。可能会有,但人家之所谓卑微,不是尊严上的,就是经济上的,两者之中总要一多一少,一高一低,以此维系着所谓的平衡。然我工作之卑微,不仅包括尊严上的,同时也包括经济上的,而所谓的平衡,只是心理上的餍足而已。
   但是,当我在昨天早上跟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我才猛然发现,敢情还有同保安一样卑微的工作,且不仅尊严与经济皆属卑微,就连心理层面亦自觉卑微。那么会是谁呢?环卫。
   幼儿园有规定,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上,务必打扫从中岗到前岗,以及以幼儿园门口为中心,方圆大约二十米远的地面卫生。不要求把灰尘全部打扫干净,但必须地面上不能留有任何如烟头、纸屑、树叶之类的垃圾。
   我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戳子,在晨光熹微,天色微明,寒风凛冽,路灯皆灭的时候游荡于幼儿园门外,到处寻找“猎物”。
   沥青路面上和人行砖道上那醒目的垃圾我可以把它们用扫帚扫到戳子里。至于冬季保暖结束,原本身上裹着一层深绿色的保暖衣的绿化带,由于重见了天日,由绿化带予以庇护的一些垃圾,也便成了被清扫的对象。与塑料带、纸屑不同的是,一些隐藏于土壤之上,残枝碎叶之下的,同残枝碎叶颜色相近,皆为土黄色的烟头,可是成了我的“心腹大患”,令我好不头痛,又好不疲累,因为扫帚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无奈之下,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扫帚和戳子放回原处,从门岗室里拿出两把不锈钢垃圾钳,一手一把,向那些烟头发起猛攻。
   身为一介烟民,当看到马路上,崖边处,草丛里尽是些或长或短,或饱满或干瘪的烟头,我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恐惧和忧愤,“这一天下来,得多少烟啊?”
   这个问题我可不光是在问我自己,同时也是在向全国的烟民发问。
   然而我提出的问题更像是庸人自扰,因为但凡有感慨时,我的第一选择还是借助香烟的神奇功效来让自己静下心来,苦思冥想。
   就像此时,大致打扫完毕,双目环顾周围地面,不见有碍眼的垃圾,心下甚慰,“干得不错。”
   将两把不锈钢垃圾钳放回门岗室,我连口茶水都没顾得上喝,就再度跑回幼儿园门口,怡然醉心地抽起烟来。顺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五十三分。不禁喃喃自语一句,“幼儿园的领导,老师,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差不多也该来了。”
  
   二
   保安干着保洁的活儿,属于应该应分的。保洁干着保安的活儿,就是“撬行”的行为。我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仅从工作性质考虑,可能看守大门比打扫卫生要更严谨,更重要,更负责任些吧。
   其实,我还真就希望有人能够偶尔撬撬我的行呢,这样我也好歇息片刻。然而,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烟气入肺,又从口鼻或喷或冒而出,以致嗓子眼干涩,满嘴苦味儿,时不常地还会咳嗽几声。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忍将它摒弃掉。
   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人跟我聊过关于香烟的问题,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多大我忘记了,应该不小了吧,不然我又怎么会忘记呢。
   她就问过我,“你一天得抽多少根烟?”
   “那得看心情,还得看干什么。”我微笑说。
   “干什么,这个我能理解,毕竟现在很多地方都是禁烟区域。可抽烟……居然跟心情有关系,这个我还真就不知道呢。”
   “在我看来,抽烟其实就跟你们女人购物是一个道理。”
   “啊?这都能扯到一起去吗?来,你跟我说说,我洗耳恭听。”
   “你真的这么想听吗?”
   “想听,而且你务必得说给我听,而且还不能敷衍了事,要有理有据。不然的话……”
   “别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既然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干咳两声,我继续说道,“你们女人购物,通常情况下不过分在意价格是贵是贱,只有兜里钱够,卡里钱足,一定买。我们男人抽烟也是一样,无论抽的是高等烟还是劣等烟,只要能冒烟就行。”
   “这跟心情没什么关系呀。”
   “你先让嘴巴歇会儿,听我把话说完。”
   “哦,你说,你说。”
   “你们女人在心情大好的时候会去买东西,在心情糟糕的时候更要去买东西。我们男人也一样,心情好的时候得抽烟,心情糟糕的时候更要抽烟,而且抽得会更多。”
   “这就完事了?”她看了看我,见我的嘴上叼着烟,却只管吸烟,却不往外吐语。
   “啊。”我笑嘻嘻瞧着她。
   “什么嘛,就这么个跟心情有关呀。哼,我还以为有什么真知灼见呢。敢情就是在糊弄我。”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我并没想过糊弄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男人抽烟跟女人购物,其性质是一样的,有时候并不是真的因为迫切需要,只不过是把它当个瘾头罢了。”
   “瘾头?”
   “对呀,瘾头。”
   “瘾头难道不是最迫切的需要吗?”她略显疑惑地看着我,可给我感觉更像是在阐述,阐述她认为正确的观点。
   我笑了,开怀大笑。她说得没错,瘾头就是最要紧,最迫切的需要。
   另外,我又起了兴致,调戏了她一番,“你们女人不是很喜欢算账嘛,那么你就应该好好算算时间,你们女人早上起来化妆差不多得需要一个小时吧。那么你像我这样的男人,一天就打算抽半盒烟,十根,一根烟五分钟,加起来比你们化妆的时间还少呢。你们化妆伤的是皮肤,我们抽烟,伤的是肺,性质也差不了多少。
   “去你的吧,哪有你这么比较的。”她揶揄我说,且还要习惯性地捶打我胸口一顿。
   我呢,只能笑嘻嘻地忍受。
   那一段往事,很幸福,却又很不幸。幸福的是经过,不幸的是结果。我不想去追忆往昔,尤其是痛苦的往昔,我只想做好现在的自己,尽量让那一段往事离开我的心扉,我的脑海。
  
   三
   回归当下,当我一边吸吐着香烟,嘴里还不忘用并不纯粹的粤语哼着最近刚刚练习的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相比较新歌,我更喜欢老歌,我不想用诸多词藻来表达对老歌的喜爱和热衷,又什么童年记忆,又什么时代经典。我这个人很实在,尤其是讲起话来,就更实在了,甚至实在到叫人听着异乎冷淡,异乎冷血,极不舒服。
   “你为什么喜欢老歌,不喜欢新歌呢?”有人这样问过我。
   “因为我压根就没听过新歌。”这就是我的回答,简单、讥诮。
   可能我真的已经脱离这个时代了,总感觉自己不像是一九八零后生人,更像是一八八零后生人。“八零后”这么一个极富时代气息的名词,用在我身上,简直就是给它抹黑。
   诚然,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脱离时代是否就意味着跨越时代呢?一个人若能跨越时代,又何尝不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褒奖呢。
   幼儿园里的工作人员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班了。作为该幼儿园的保安,而且还是个特别善谈的保安,我自然要跟这些脸熟的人打个招呼,问候一声。
   “早上好。”
   “早上好。”
   简单的问候,轻微的挥手,既彰显礼貌,又感觉舒然,比之严肃认真的敬礼或鞠躬要随性些,也相对真诚。形式化的东西我是懒得触碰的,那就是虚伪的敷衍。
   七点十分左右,我的工作正式开始。先是在离幼儿园门口将近二十米处的地方放置几个锥桶,以防机动车随意进入,伤了孩子;然后穿戴好一应安全保护器具,又什么安全帽,防弹衣,又什么胶皮棍,防爆盾牌的,再把登记本放到窗外的窗台上;最后,跟另一个同班的保安一个门里面,一个门外面,笔直地站定,以迎接在家长的陪同下入园学习的孩子们。
   这一套工作流程我太熟悉不过了,毕竟在这里干了五个月了。很多家长我都认识,只是没一个能叫出名字来,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问候,一句最为普通不过的,“早上好”,“小朋友早上好”,听到家长和孩子的那含笑的回复,既是对我之工作的认可,也是对我之性格的认可。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焦的味道。不消说,定是从离幼儿园门口不到五米远的那个垃圾桶里发出来的。
   我赶忙快跑两步,俯身观瞧。仔细一看,也不晓得是谁扔的烟头,尚在自燃,已经烧掉一厘米长的过滤嘴了,且仍在燃烧。得亏扔烟头的地方在垃圾桶中间,名曰灭烟处,这要是掉在两边已经装得满满登登的杂物箱里,后果可想而知。
   我打开门岗室的窗户,拿出我的茶杯,拧开盖子,迅速往灭烟处里扬了些水,这才浇灭烟头。可那股刺鼻的烟气却还在空气中游荡并扩散。
  
   四
   站岗结束,我和班长老韩,还有几个后勤部的哥们照例跑到园门口对面吸烟。
   老韩就问我,“我说小鹤,那个垃圾桶,环卫的咋还不给倒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说。
   “他们不是天天来嘛。”
   “是天天来,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不给倒。”
   “为啥呀?”
   “这话让你问的,我上哪儿知道去呀。反正啊,我刚接班的时候,有个老哥到这儿看了一眼,嘟囔几句,就气哼哼地走了。咦,你看,他们在那边呢,咱过去问问。”
   “走。”老韩将烟头摔到地上,叫上我,找到骑着垃圾车的那个环卫老哥。
   “师傅,您好,我想问一下,咱们幼儿园门口的垃圾桶您怎么不给倒啊?”老韩看门见山地问。
   那个年纪约摸五十岁上下的,一脸黝黑,精瘦精瘦的环卫老哥在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冷冷地说:“不是我不给你们倒,关键没你们这么干的。”
   我和老韩对视一眼,我问,“不是,您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啥叫‘没我们这么干的呀’,您这话是啥意思?”
   “还啥意思,我能有啥意思。你们看看,那垃圾桶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早上看老半天了,不是树枝树杈,就是纸壳子,还有不少塑料网。这是生活垃圾?这明显就是谁没地方扔了,把东西塞进垃圾桶里了。”环卫老哥说。
   “这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我说。
   “你们不知道可不行,这垃圾桶可是你们幼儿园的。”环卫老哥说。
   “啥玩意儿?您可真能闹。”老韩一听这话,登时不高兴了,“我可跟您说清楚喽,这垃圾桶可不是咱们幼儿园的,你从这儿就能看到,咱幼儿园里有垃圾桶,还不少呢。这个垃圾桶是你们放这儿的,当初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压根就不让你们往这儿放。这天儿倒还好说,你等到夏天的,天儿一热,那个味儿,老呛鼻子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反正不是我放的。再说了,瞧着不得劲你挪走不就完了嘛。”环卫老哥说。
   “嘿,您这话说的,好意思吗。你以为我们不想挪呢,这垃圾箱下面可都打着地胶呢,一挪,砖头都跟着挪,怎么挪。”老韩的火气也上来了。
   “爱挪不挪,反正我不管。”环卫老哥说。
   “你不管谁管。再说了,我也没让你挪,我就是想让你把垃圾桶倒干净喽。怎么,倒垃圾桶你也不管啊。”老韩说。
   “不管,管不了,什么东西都往里扔,我倒得过来嘛我。”环卫老哥说。
   “嘿,我还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老韩气愤地说,“来,来,你来告诉我,你不倒谁倒?”
   “爱谁倒谁到。”环卫老哥的脾气又倔又横。
   “行,你不倒是吧,我这就给你们领导打电话,还治不了你了我。怎么,你骑着垃圾车就只管溜达呀,啥活儿不干呗。”看得出来,老韩怒了。
   环卫老哥也不再言语,横了我和老韩一眼,骑着垃圾车就走了。
  
   五
   对此,我和老韩自然不好阻拦,只能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望着渐已驶远的垃圾车。
   “这叫什么事儿啊。”老韩气得直跺脚,很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跟那个环卫老哥再次进行一番激烈的争吵。想想还是算了,复又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谁知道呢。你说你一个骑垃圾车的,你不倒垃圾,要你干啥呀。难不成环卫部门也养闲人不成。”我也抽起烟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要说养闲人嘛,估摸着哪个地方都有,这是特色,太普遍了。怪就怪,咱哥们没那个路子。”老韩浩叹一声。
   “正常,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句话我直到今天才真正了解了它的含义。只是我丝毫不觉得这份知识的增长和拥有,是一件多么值得欣喜和快慰的事情,反而认定这个知识该死,趁早死掉最好。
   就在我和老韩俩人言少话淡地聊着关于垃圾车,以及那个令我俩异常之反感的垃圾车上的环卫老哥时,一个扣着风帽,戴着眼镜,跟适才的我一样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戳子的环卫妇女来到我们身边。看上去是打算清理我俩脚下的,不晓得是谁扔的烟头,顺便捎带清理掉我俩弹在地上的烟灰。实则,当把这些污秽扫进戳子里之后,缓缓抬头,注视这我们,并说道:“其实你们错怪他了。”
   我和老韩不由得一愣,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呛火的意思,只是询问。
   “是这样的,他是我们带班班长。”环卫妇女说。
   “带班班长啊,难怪脾气这么大呢。”老韩哂笑说。
   “跟你有一拼吧。”我取笑老韩说,谁让我是一个无论什么场合都喜欢开玩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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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保安工作辛苦,可是工资又低,被自己称为“卑微”的工作,没想到环卫工人跟保安工人一起,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干活了,将大路扫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就有那么一些人,特别是不守法的小摊贩们,将垃圾随处乱丢,这无疑就增加了环卫工人的工作量,这些人就是下贱之人。文章以卑微与下贱为主题,道出了保安与环卫工人的艰辛,若是人人都献出一份爱,这将是一个文明的社会。文章笔法细腻,语言质朴,情感动人。好作品,推荐共赏,感谢赐稿,问候作者。【编辑:黄金珊瑚】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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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黄金珊瑚        2018-03-23 14:13:32
  轻看岁月芬芳,阡陌红尘,充笑于心,莫悲莫喜,只求流年静安。世上各种人都有,只能好好过日子。期待老弟赐稿,感谢分享佳作,祝创作愉快,问候老弟下午好,遥祝春祺。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人生,一半清醒,一半释怀。 ——杨绛
回复1 楼        文友:孙鹤        2018-03-23 19:20:11
  问好阿姨,感谢辛苦编按,遥祝春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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