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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军警】血土之恋(散文)


作者:茶香红狐 白丁,54.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03发表时间:2018-03-23 17:53:53
摘要:有些痛是人生命运的定数,抑或是一种宿命,而这宿命里无法改变的一种基因、一种情怀,依然是警魂。“它们存在于你和我的躯体内,它们创造了我们,创造了我们的肉体和心灵,而保存它们正是我们存在的终极理由,这些复制基因源远流长。”松豪年轻的生命正延伸着红色之梦,播种着春天,源远流长。

80年前红军的热血在这里沸腾,赋予这块土地不朽的历史血脉;80年后,当我穿越一个公安英烈、全国二级英模的前世今生,一枚警徽、一捧血土、一阙警魂赋泛着血性的光芒触痛我的灵魂,让我洞悉生命与信仰的神圣、存在与命运的深意。
  
   血土之恋
  
   夏子
  
   “快,撞门,我来撞门,我个子大,你们闪开。”他对战友说。在场的人们屏住呼吸,一、二、三“哐——”的一声,冒险撞开了藏匿犯罪嫌疑人的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潜逃了2个多月的聚众斗殴的田某鸿等4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这是杨松豪赴昆明抓捕的一个镜头。如果说对方持枪射击,那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正义与英勇也是一种遗传基因的复制,来自生命的起源。他就是英烈杨仕海的儿子杨松豪,纳雍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一名年轻的刑警。
  
   荷尽已无擎雨盖
   昨天还是晴空丽日,今天突然变天,下起了雨,且冷得连毛孔都不敢呼吸。
   钻进纳雍县维新区梅花箐乡的街道旁一条逼窄的巷子后,延伸出一条蛇行山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黄色的泥泞,面前出现一畦一畦的菜地和荒地。一朵深紫色的喇叭花沿着滕蔓像从天上开下来,傲美的姿式正挡在我的视线前,在荒野的墓地盛开十分扎眼。花朵清丽得让我感叹生的伟大,丝绸样的花瓣缀着透亮的雨珠。像一枚音符停在空中余音袅袅。透过雨珠,我看到了他躺下的地方,一蓬蓬名叫猫耳刺的灌木掩护着的地方,那里弓起一座葱绿的“脊梁”,那是他的坟墓。相邻还有一名民间勇士的坟墓,在这荒凉的小山坡上,在这深秋的冷雨中,我看到只有他们相邻为伴,静静地守着有生命气息的房舍、田野、远山、炊烟。四周草木荒粗,却又绿得苍莽,我感到他是孤独的,孤独得只有猫耳刺疯狂地在他脊背上蔓延,甚至盖住了他的碑,他的胸膛他的脸。
   我们将杂乱的灌木猫耳刺拔开后才看到,墓碑除了正中“杨仕海烈士之墓”,两边还有一行剑眉字样:“血洒青山贯长虹,英名流芳自垂千秋”。冷风斜着吹过,一种纵死犹闻侠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凝望着他,心一阵痛,一阵酸,泪水在眼中打转。这就是当年那个勇擒越狱逃犯在悬崖上捕斗坠崖牺牲的警察杨仕海的墓地吗?那年新闻媒体的报道如飞扬的雪花铺盖着贵州省乃至全国,一个震撼人心的全国公安二级英模的英雄形象在人们的心中瞬间高贵起来。26年后当我慕名而来,却看到一个坟茔的孤独与寂寞,那些长着箭头样的荆棘守候的只是坚硬的石碑。我还是要祝贺他,他的这颗灵魂正延续着蓬勃的生命;我还要感谢他,他不朽的灵魂激励了一批又一批的铮铮铁骨。忽然明白,其实墓早已植入人心,成为永恒的纪念堂。我想起一句话:“力量在生命的边缘”。生命总有最后一天,我想,他是把这一天用得功德圆满,他的孤独与寂寞是一种澄澈的孤独,一种高姿态的寂寞,一种灵魂的傲慢逍遥。
   当年,在贵州当记者时我没有采访他成为一件憾事,26年后当我听了一天他的故事,感受着遥远的现在。在此,终于见到了他——一座蓬勃的“脊梁”。他入土已26年了,他的骨肉早已化成土,化成了水,化成了草木花朵,他正在天堂逡巡。墓地是给亲人来凭吊一段逝去的岁月和对来世的祈求。此刻的我,则是来感受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来凭吊一份尚未完成的心愿。
   此时,前方山下的小学传来朗朗读书声,为悲怆空旷阴沉的田野带来生的气息。雨滴打落在我的眼睛里,当我合十祭拜时,想对他说:“你知道你儿子,那个遗腹子的泪水吗?这26年来,你一直是亲人们生存下去的力量……”
   今天,我追寻杨仕海的遗腹子的故事而来。如今与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幺叔杨仕江(警察)共同延续着烈士的警察梦。26年来,他已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刑警,他的体内流淌着父亲一脉相承的正气之歌,曲音不绝。
   学校的读书声由近而远,我却听到另一个稚嫩的读书声在耳边回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一排残旧的木屋浮现在我眼前。依然是烟雨迷蒙,木屋低矮,一溜青灰瓦,正方的木格窗似回形图,纸糊的窗棂,木条的辗转处布着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还有蛛网一样的电线。但在那扇神秘的小门前,搭了一排瓜架,上面爬着一串串朋瓜滕蔓和茂盛的叶子,被雨水润得绿灿灿油汪汪。细看叶下结满了翠绿的朋瓜,像空中伸出一只只手等待与你相握。
   绿与褐色的木屋相衬,一水一木,一枯一荣。木屋像岁月积淀的无声语言,如岁月催开的生命之花。那种深褐色让你感受有松香的琥珀味道,有生命沉淀的凝重。我想,对于生命之花,当你明白它的真实,它就写在你的体內,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体与灵魂中。
   到墓地悼念前,我先来到了这排平房式的小木屋,单檐石灰瓦。据说是公安局最早留下的,已快有60多年历史了。估计有三户人家,几乎已荒无人居住。杨家住的是两开间,约15平方,我想通过窗上破烂的纸洞看屋里,显然不可能,里面很黑,白天也要开灯。这是纯粹的普通民居,没有雕花纹饰,没有飞龙凤冠。外墙全是木板,色泽深浅不一斑驳陆离,像看到一位垂暮的老人在雨中守候着遥远的历史故事;更像一本发黄残旧的线装书,里面写满了辛酸,储藏着欢乐与哀愁。
   稚嫩的读书声就是从这里传出,传了13个年头。
   站在这间昏暗的小木屋,里面散发着一股木质的霉味,我却似闻到温暖的味道。室内有一张红布蓝布搭着的沙发,旧的木桌子,锅碗等杂物。吸引注意力的是木间壁上东贴一张西贴一叠《三字经》、李白的诗、苏轼词,儿歌,算术,全是用毛笔歪歪斜斜地写在一张张泛着黄色水渍的白纸上,这是收养杨松豪的幺叔写的,幺叔当年就这样给他和哥哥(幺叔的儿子杨东才)讲故事,教他们背古诗词。我爬上阁楼看他的卧室,四周是时间的阴影,天窗散出很强烈的白光,那种犀利的光芒穿透在床上一堆旧的物件,似向我掀开一段难忘的故事。
   恍惚中,我似听到小松豪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木屋的四壁起伏回荡,渗入那些木板、木窗、所有的一切。我似乎听到松豪偷偷躲藏在被子内看着爸爸的照片哭泣的声音;看到幼小的松豪每天凌晨读书的小小身影;还看到他慢慢成长为一名英武的刑警。
   雨水不紧不慢打在屋外的树叶,松豪的形象正与父亲的形象交错相叠,这高原的雨打湿我柔软的心,却是那么的深远辽阔,刺痛岁月的呼吸……
   因为家里穷,每天他与东才哥哥5点起来早读,6点背着书包一起帮幺叔婶娘抬着卖豆浆的锅碗桌椅到桥头摆摊,然后与哥哥一起去学校,风雨无阻地坚持10多年。那时他已知道做家务也是责任,他十分听话,从不偷懒。
   他和哥哥从没用过买的笔记本,全是婶娘手工做的。婶娘买回来7分钱一张白纸,裁剪后用白线给他们缝成本子。一摞摞线装笔记本铺展了他们成长的路,细密的针脚缀满了幺叔与婶娘殷殷的期望。兄弟俩靠着这些白纸,完成学业。2009年兄弟俩双双参加高考,以优异成绩双双考取,他如愿考取了云南警官学院治安学专业(本科),哥哥考取了贵州大学高分子材料与冶金专业。毕业后,又双双考取公务员。
   那些手工笔记本与小木屋渗透着一个英烈后代的生命气息,见证着他的自强不息的成长经历;见证着他的泪水与思念;见证着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与一份伟大的爱。
   是的,一个英烈的后代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烈士杨仕海用生命给了杨家一个警察身份,这是一种特殊身份的认同,更是不朽警魂的延续、职业基因的延续。“国家是我们利他行为自我牺牲的主要受益者”,于此,我的能力只能用文字的问候作为回报。
   菊残犹有傲霜枝
   这是一个诗性的5月,在黔西北黄土高原已是花开满山,繁盛的百里杜鹃姹紫嫣红,耀动着红军不朽的光芒。
   这又是一个啼血的5月,在这奇峰异石的地方,留给山峦,留河流,留给苍天一个永垂不朽的名字,一个大地的创痛。
   纳雍是喀斯特地貌,盲谷、伏流、峰林,山高路陡悬崖峭壁随处可见。维新镇位于纳雍县城西北部,镇驻地距县城60公里,有总溪河缭绕,总溪河起点万寿桥始建于清道光十八年(1838)。两岸悬崖急收,怪石嶙峋,古木参天,危峰凸突,呈虎距龙蟠之势。总溪河岸有一座山,山势像毛泽东的身影,被当地老百姓称为伟人山。1936年2月24日红六军团十六师一部队从毕节朱昌镇出发,打过总溪河,到达维新镇进行部队休整。此后3天,小分队在维新、姑开打土豪、分田地,宣传革命道理,开展社会调查,并扩红400余人,也留下了许多革命故事。杨仕海的父亲与老乡获知部队招兵,纷纷相约报名。但当时农村消息闭塞,道路不畅,当父亲收到通知时,赶去报名,但红军已开拔离开,他就连夜追赶,最终没能追到,成为杨家一件憾事。而传承红军精神却成为杨家的精神寄托,讲红军故事成为杨家谈论最多的话题。这是红色的摇篮,红色的土地养育着一代英豪。
   1990年5月29日下午4时许。杨仕海(贵州省毕节地区纳雍县维新派出所驻乡民警)与战友接受了追捕劳改脱逃犯徐永伦的任务。也就说,他与战友们接受了生与死的搏杀与较量。暮色下垂,笼罩四野。追捕小组在雨后崎岖陡滑的羊场小道艰难地摸黑行走。夜10时许,追捕小组发现目标。所长说了声“追”,便带着大家向那人追去。冲刺在最前面的杨仕海在距悬崖20米处的陡坡上,一个飞跃从左侧猛扑上去,与徐犯扭打,展开搏斗,民警小翟也迅即跟上,紧紧抱住徐犯的双脚,徐犯使出吃奶的力气抽出一只脚全力踹向小翟的腰上,小翟防不胜防被踹滚下悬崖,被藤蔓悬空网住幸免于难。仕海见状死死抱住徐犯不放,徐犯几次挣扎不能挣脱,便狗急跳墙拼命往悬崖边上翻滚。仕海脚尖已触到悬崖边上蓬乱的杂草,此时只要他松开双手让罪犯逃脱,他自己也可以安然无恙了,然而他的铁钳大手越抓越紧,死死拧住徐犯不放,最后与徐犯从60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跌落,天地回响……
   妻子易祖琴跪拜在血水浸泡的山崖下,哭着捧上一杯带血的泥土,捂在胸口久久不愿离去。那年杨仕海才24岁,而妻子已身怀其子4个多月。
   杨仕海曾作为烤烟辅导员带领营盘寨苗族同胞致富,被当选为县人民代表,县政协委员。当这个24岁的年轻人,放弃比驻乡民警高的工资待遇,申请当了一名危险而又清苦的驻乡民警时,有人说他傻想出风头,可他的理念是:“富裕更需保平安。”母亲说:“仕海,警营是男子汉的天堂”鼓励下,兑现了“怕死不当驻乡民警,当驻乡民警就不怕死”诺言,并用生命与鲜血抒写了无价的“忠诚”二字。把最深的眷念还给他的土地。是啊,这葱茏的青山浸渍着泪的甘甜,绿水流淌着鲜血的芳香,天地飞扬着英魂之歌。
   站在墓地,在苍凉的时间刻度上,我又感到了未来的生命,一个新生命的萌芽,一个燃烧的生命光辉。
   清晨,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打破梅花箐乡大坡村的宁静,哭声像鸽哨从这座山飞向那座山,在那个悬崖上空盘旋。婴儿的降临给这个悲伤浸染的家庭带来一丝欢乐。此为男婴,天庭饱满,脸庞滚圆,细眼,长得极像父亲。婴儿起名杨胜利(后改名杨松豪),他就是烈士的遗腹子,是一个英烈的来生。出生时间记录:1990年10月16日,正是烈士杨仕海牺牲后的139天。
   而杨松豪却没有像常人,可以喊一声爸爸喊一声妈妈。他并不是哑巴,而是没爸爸妈妈可以让他喊。26年来,他对爸爸妈妈的称呼是难涩的,又是他在梦中偷偷呼唤的。就在孩子2周岁时,还没学会喊清楚“妈妈”,妈妈因经济困难实在无力抚育,便咬牙改嫁他乡远赴昆明,把他留给年迈的奶奶抚养。到6岁读书时,奶奶因年纪大了,又将他交给了幺叔杨仕江抚养。母亲于他是模糊的,父亲于他是空白的。小时候,他常问奶奶:奶奶,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像小朋友们喊一声:爸爸——妈妈……
   再见母亲时他已六岁,这个镜像却如刀刻进他的脑海,就如心底有一口井,里面装得却是泪水,源源不断,只有透骨的凉意。
   那是夏天,松豪回到奶奶的身边过暑假。正在家门口与小伙伴玩的松豪见到一个女人带个小女孩(是他同母异父子的妹妹)来到家里,她与奶奶唠叨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话。奶奶过来对他说:“胜利(改松豪名前),过来,这个就是你老妈罗。”
   松豪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想起奶奶给他的照片,比照片上的要胖,有些老。身材矮小,个子150米不到,双手粗糙。她伸出手来想抱他,6岁的松豪躲得远远的不让“陌生女人”碰。
   “儿啊,我是你妈……”话没说完,便哭了。
   晚上,“陌生女人”掏了100元钱,还有一件新衣服,最后,又从手腕上取下了身上唯一值钱的表递给松豪,可松豪一直回避她不接。他看到“陌生女人”整晚上都跟奶奶在哭:“我来一趟不容易,省吃俭用挤出来路费,谢谢妈妈照顾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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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这个阳春三月万物生灵萌动蓬勃生机的季节,静静地阅读这篇真实感人的悲情文字,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让心也时时感到刺疼。这是一篇真实的报道,文中讲述的主人翁是一个24岁年轻警察英烈遗腹子从小到大困难心酸的成长史。通过作者真情实感的细心描写,让我们懂了这个英烈后代传承了他父亲身上那份勇敢坚强充满了正气刚烈为保卫国家安全,不怕牺牲的好品质。警魂是这对父子生命不息的航标指示灯。更是他们对于生命最高信仰的传承!这是一篇充满了正能量的好文章。为文章中的主人翁人民的好警察松豪,真诚祝福,希望他未来的日子里,平安幸福!为本文作者点赞!感谢精心创作,赐予我们军警如此一篇精华之作!倾情推荐此篇文章江山文学办公室给以精华嘉奖!【军警编辑:诗心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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