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又到清明时节(散文)
又到清明时节。
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有莫名的伤感,今年尤其持久。其实,说伤感也许言重了,但坏情绪确实有之。我没有林黛玉那样的葬花情怀,也不似文人雅士般悲悯韶光易逝,更不是漂泊异地而生绵绵之乡愁,反正就那样,无来由,说不清,说不得,人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父母过世已经十六七年了,祭扫他们的坟墓是每年的必须。早在上个礼拜就已经定下上坟烧纸的时间,无非兄弟姊妹与晚辈们聚一聚,聊一聊,而扫墓却越来越像一个仪式,虽然嘴里依然念叨着“爹娘”,但爹娘的音容笑貌在大脑的沟回里埋藏得越来越深,即使是努力去挖掘,也不及前些年那么清晰,也不会如早先那般动容了。时间如流水一般,不仅一去不复返,而且还磨洗着记忆的印记,冲淡了浓重的哀愁。
今年的大年初一,是二哥的60大寿,自从没了父母就一直没有回家过年的我,去陪着老哥哥喝两盅。放开了多喝了几杯,感情的闸门就没有控制好,以至于痛哭流涕而为泪崩,任凭家人如何劝慰,都没有办法止住汩汩滔滔的泪水。就那样泣不成声地上了返程的车,就那样泪崩了一路,直到一头扎到自家床上,睡到新春第一天的午夜。
家,还是想的,只是家里没了爹娘,那家还叫家吗?父母刚刚去世的时候,哥哥嫂子都说,“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我心领会了,可十几年过去,始终没有勇气在家里住过一宿——我害怕面对我孤独的灵魂。虽然每年清明、“十一”、年三十扫墓都回到哥哥那里,努力去品尝家的味道,寻找家的记忆,然而,也每每返回来,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迷惘。
我的家还在,就是父母住过的院子,住过的房子。这是他们亲手建造的,是他们临近古稀之年,还力主为我这个已经“吃了公家粮”的小儿子留下的一份家产。去年农村宅基地确权,我回去把这块房产由父亲的名字改在了自己的名下。——这就是父母给我的家!院落尚在,房屋依旧,哥哥把它出租他人,原来父母用过的桌椅板凳和衣柜,都被清理到东边耳房里,胡乱堆积着。其中一个柜橱里,存放着父母的遗照,黑白的。这我知道,也不止一次打开过,看过,尤其是在姐姐回来的时候,就陪着她伤怀落泪一回。这次我没打开,虽然已经进入了那个房间,也瞥了一眼那个满面灰尘的橱柜。——我不想再像大年初一那样哭着回去了。
这个周一,二班主题班会,开得时间比较长,等该我上晚自习时还没有结束。我进来时,正放视频,是头一天晚上cctv董卿主持的《朗读者》,斯琴高娃正在动容地朗读贾平凹的《写给母亲》。同学们超出寻常的专注,个个眼里噙满泪花。等读完,董卿与斯琴紧紧相拥,泪眼婆娑,董卿说“不好意思,让您动情了”,斯琴高娃回答:“也该动动情了。”就这一句,居然一下子触动了我情感的琴弦——我知道,斯琴高娃也有如我一般的凄凉!班主任秦老师让我跟同学们说两句,我强抑住泪水,强止住哽咽,但刚说到“同学们,好好爱你们的父母吧”时,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拿起半支粉笔,背转过身去,在黑板上急速书写下:“爹娘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爹娘去了,人生只剩归途!”
我不知道我的学生们是否懂得我的内心的凄楚,可我似乎找到了每逢清明时节我的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说心里话,我是有遗憾的。父母为我操劳了一辈子,我还没来得及让他们享享我所提供的清福呢,他们就那么急匆匆地去了,一去不回头,拉都拉不住……而且,而且是我事业有成,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尤其是,我根本就没有认为他们已经老了,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我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呢!
我,走在人生的归途,发已苍苍,视也茫茫,齿牙业已动摇……父母生我时已经是不惑之年,从遗传的角度说,我的生命基因不会太好,更何况是“三年自然灾害”最后那一年的春末夏初,正值青黄不接之时……
小时候
清明是村边夕阳中的柳笛
伴着父亲佝偻的脊梁
奔向妈妈燃起的炊烟
长大了
清明是游子心头的挂念
伴着父亲落满梨花的额头
妈妈老花眼的针线
知天命了
清明是一种无处诉说的思念
伴着原野油油的麦田
父亲、母亲黑白的照片
…………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