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多想再给母亲洗次脚(散文)
“儿子,过来帮我捶捶背,洗个脚,腰痛得很,脚有点冷!”母亲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于是我来到沙发上,正准备捶腰,母亲却不见了。一阵冷风掀起被褥,原来是南柯一梦。
母亲39岁那年,父亲突然离世,丢下一屋老小,老的70多,4个小的最大也是有11岁,母亲俨然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母亲就落下了骨质增生这个毛病,每次吃完晚饭后,母亲第一件事就是叫我们给她捶一下背和腰。当时我们不懂事,总是胡乱的敲几下,就借口说有作业,做作业去了。于是我见母亲自己用左右手不停地交换,捶着自己的背和腰。
后来我们工作了,去了外地,偶尔回家一次,晚饭之后,母亲仍然喊道:“儿子,给我捶一下背!”这时,我们才认真看母亲的背,有些弯曲,有些变形,头发渐渐花白,几年后回家,头发已经全白。这时候我们都已成家,可是母亲由于太胖,血压高,在我结婚的第三年,母亲患了脑梗,长期需要请保姆照顾,每次回家,母亲总是会说:“儿子,给我捶捶背!给我剪一下脚指甲!给我捏一捏肩膀!给我洗一个脚!”刚开始,我们都还是很勤快的,后来,爱上麻将后,每次回家,摆上一桌麻将,母亲再喊时,就叫保姆说:“嬢嬢,麻烦您给我妈捶一下背!”这时母亲就说:“算了吧!没痛了。”几次以后,只要见我们打麻将,母亲悄悄地坐在旁边,看着电视笑,看着孙子外孙们笑。等到麻将一结束,哪怕是正在吃饭,母亲也说:“儿子,给我剪一下指甲!捶捶背!”我们总是说:“你硬是逗凑(故意搞事的意思),都到吃饭了,还剪指甲,吃完饭给你剪!”吃完饭后,母亲的眼睛就给我们盯着,明白母亲的意思后,我们就拿着指甲剪,给母亲剪起指甲来。
母亲的脚很粗糙,由于年轻时长年下地劳动,脚掌上长了一种叫“鸡眼睛”的茧子,每次剪完指甲,要用刀慢慢地修这种茧子。而母亲的手呢?苍老像松树皮,手指都有些弯曲,很不好剪,一切剪完后,母亲又说叫我们洗脚,这个时候,我们总是叫保姆说:“嬢嬢,麻烦你下!”母亲总是无奈地看了我们几眼,弱弱地说:“你们去忙吧!”
由于母亲一直请有保姆照顾,我们又爱上了麻将,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去看母亲的次数就渐渐稀少了,每次去看她,她就非要我们捶捶背,剪剪指甲,洗洗脚,揉揉肩。记得最后一次给母亲剪指甲,是2014年重阳,吃完饭后,我给母亲先揉肩,再剪指甲,母亲要我洗脚时,我又准备叫保姆,母亲说:“你洗得好点,你洗!”等我打好水,正要洗脚时,电话来了。于是我接着电话,招手示意保姆给母亲洗脚,匆匆就走了。三个月后的一天,母亲走了,走的时候,我们五姊妹,一个都没有接到她的最后一口气。
母亲去世后的四年多来,经常听朋友们说起,梦见自己的母亲,妹妹们也说经常梦见,可是,我一回也没有。真的,我好想梦见自己的母亲!好想!好想再给她洗一回脚,再捶一捶背,再剪一回脚指甲,特别是想弥补2015年重阳节的遗憾,可是这些东西,是真的能够弥补的吗?
今天,我终于梦见自己的母亲了。可是梦境太短,没来得及让我打一盆洗脚水,冷风便把我吹醒。黑漆漆的夜晚,母亲与我阴阳两隔,她听不到我的悔恨,我也无法弥补最后一次给母亲洗脚的遗憾。其实我洗脚真的比保姆更洗得(更)好吗?不是,是母亲喜欢我用手给她搓脚的那份心意,那份亲情。那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对儿子们的一种依恋,可这份最简单的依恋,我们居然都没有做到。也难怪,四年了,母亲只在今年清明前,才送我一个唯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