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与西安几位文友雅聚，期间潘红业老师谈到诗人孟江海老师新出的一本诗集《我是我愤怒的闪电与西风》，言语间颇多溢美之词。后来有渭南诗友送了我一本，并推荐关注了孟老师主编的《华山文萃》公众号，就这样读到了孟老师的一首首或长或短的诗歌，一篇篇浩浩荡荡的文章。其实我是很浮躁的，因为无法抵挡孟老师文字的魅力，于是安静下来认真去看去琢磨，逐渐地陷入冷静的沉思，意犹未尽。
　　 我想这是有着多么深厚的文字积淀才能写就这些诗文，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忘我的全身心投入啊！诗人都是厚积薄发，孟江海老师是厚积广发！在阅读了孟老师的一些诗文后，我把自己粗浅的感知记录下来。
　　
　　 意象丰富，背景广阔
　　 孟老师的很多诗文时空浩渺、豁达大气。山川河流、田野村舍、高空大地等形成广阔的背景，不论诗歌散文都是内容丰厚美仑美奂。“夕阳西下，连同赫红的晚霞也是他巨大的调色板，更不要说色块厚重的田野，明亮的云，和河面丛生的芦苇。”（诗歌《在杜峪河》）从地上的河面芦苇，广阔厚重的田野，到天空中的白云夕阳晚霞，背景宏阔神游天地八方。“群山永生，天空永生。一个人坐在飞檐木亭下，发呆即永生---真正的永生应该是站在山顶的蒿草间，俯视广袤的秦东大地，”（诗歌《游杜峪河公园杂记》）苍穹之下，群山之顶，如此浩荡旷达的空间之中，展开飞扬飘荡的思绪，俯视整个秦东大地。联想之超脱，气魄之宏大，诗人读者都将得到永生！
　　 意象之繁多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我姑且把孟老师文中提到的景物都叫做意象吧。在《乡间小路》一文中，形状各异的大小石块，汁液浓稠的羊母奶草果子，次第开放的各种野花，营养丰富的各种野菜，麻雀喜鹊乌鸦，各类昆虫及如数家珍的多种野生游鱼，真是应有尽有，尽情铺排列阵，令读者目不暇接，啧啧感叹！还有黄土夯就的六和塔，砖刻的门楣，小瓦房干泥皮，铁锁生锈的木门、废弃的碌碡、油漆剥落的窗棂……柳树榆树泡桐树，祠堂戏楼四合院，一片落叶，一次鸟鸣，一叶弯月，一座屋，一缕烟，一枚果；就连柴棍，破塑料，死鼠死猪（诗歌《在雨中》）都能很自如的囊括笔端，形成汨汨美好的流泉活水涌动如瀑，这才情，这心思，这细腻；这对家乡深入骨髓的爱恋，对童年生活丝缕清晰怀念，对黄天厚土的无比眷恋；广阔浩渺的视野，敏锐细密的观察，难能可贵的网罗，令人称奇感叹，读着诗文你头脑中产生多如繁星的画面效应，就这样，与这妙趣横生包罗万象的文字共舞共浴，沉浸其中，欲罢不能。
　　
　　 抑扬跌荡，意境深沉
　　 孟老师的文字时而婉转情深如溪水缓流，时而笔锋犀利如闪电西风，让读者随文而动，时而犹如在田野自由徜徉，时而又如在云端冷眼观望；作者暴涨横溢的才情，汪洋恣意如痴如醉地流泻于笔端。《请不要将我忘记》一诗中，我化作旷野的一棵树/枝叶间温柔似水的翻卷着涟漪/繁复热烈的花絮/深情追慕着你/又化作多情的露珠/充满爱意的沾湿了你的衣裙/即使我腐烂为泥也不觉得悲戚！如此情真意切，痴心不改，是对爱人的生死追随，抑或是对文字的情有独钟？《欢乐随意的美》写无忧无虑，苦中寻乐的童年，寒风操场垃圾堆，火中取石暖暖手，柿树破房升炊烟，一切都那么纯真美好自在随意。在《我是我愤怒的闪电和西风》后记里边，我成了勇士，激情地拨弄竖琴，与黑夜对峙，在黑暗中变成了闪电和西风，如此充满斗志激越奋进，是长期的愤懑压抑终于得以酣畅淋漓的渲泄吧，也许是挑战，闪电西风是你锋利的匕首，劈开这沉闷无比的黑夜吧！《我一直以为有人在外面等我》，我多么想靠近这人/触摸她梨花一样的俊脸/凝望她盈盈欲落的泪目/可是她在那边/那边的距离我无法估摸无法丈量/我就私心的以为她在外面等我吧/也许明天就能相见呢。《有时我还会将你想起》让我想起了年轻的定格在24岁海子，泪眼欲哭。这是怎样的执着怎样的钻牛角尖啊，眼看着你在孤寂的旷野将要被黑暗吞没，我宁愿被月光刺透与你一道死去，只因十多年前的浪漫邂逅让我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你，爱恋你我无怨亦无悔，多么想与你耳鬓厮磨缠绵到老，可你如此缥缈难以捉摸，那就让我随你一起共同赴死吧。《白兔和冰船》，我也学着他们进行诗歌朗涌，顿时陷入优美深沉的意境之中，喝了桂花酒，划着晶莹的冰船去寻找心中圣洁的白兔，冰凉如水的宫殿，冰清玉洁的嫦娥也醉态迷人，多么奇妙美好的一幕幕，可这只是冰船呀，只能遨游在清冷夜空。把这美好的一切映照在我心底生命的镜子上，即使沉没的没有了钟点，我也会随着她永远忘情的浮动。
　　
　　 诗亦文，文亦诗
　　 孟老师的诗可以幻化成文，文也可以幻化成诗，可谓文一样的诗，诗一样的文！《另外一个自己》（组诗三首）《当我躺在中国北方的夜里》《让时间就此停滞》《我是一个不讲风水的人》如果不分行，完全就可以是散文。像是私语、对话也像是诉说，诉说自己多么想摆脱俗世的纷扰，宁静的蜗居一隅：
　　 “我更愿意像一条
　　 埋藏在泥土里的鱼
　　 只是用肺囊里仅存的一点水
　　 维持着生命的呼吸
　　 也或者是盘踞在小小的泥洞里
　　 以休眠的姿态保持着静止”
　　 对照诗句反观自身，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吧，想寻个地缝钻下去！在经历了挫折难堪人生失意之后，就想着封闭自己逃离一切，在一个陌生之地自舔伤口自我修复。
　　 还有诉说自己对孩子复杂矛盾的舐犊之爱，
　　 “孩子，
　　 一早起来，坐在床沿，
　　 看着你睡得香甜的模样，
　　 极像闭合的夏莲，
　　 眼看已经到了上学时间，
　　 可我还是只想
　　 轻轻躺到你的身边，”
　　 望着夏莲般纤尘不染的孩子，将她抛入社会染缸之中于心何忍？但是，不放手雏鹰怎能击翅翱翔于长空？
　　 这些诗句看似像散文一样平静随意的诉诸笔端，细揣之下，字面背后蕴藏着的却是人到中年对生命重新思索。就像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黄口小儿都能摇头晃脑朗朗上口，可是当你经历了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的青年、慌乱无措腹背熬煎的中年、甚至到垂老谢幕行将就土的老年，人生的每个阶段每个转折点甚至每个奇妙的瞬间再吟李白的《静夜思》，其中境况味道都是不一样的。读着孟老师这些平易近人的诗句，就好像听着诗人在诉说人生的一个个瞬间一段段历程。
　　 《野蔷薇》中，对流苏的描绘如梦似幻，字里行间充满着诗情画意，诗一样的情思诗一样的梦境，难道不是散文化的诗？其他散文中也不乏诗一样充满哲思的句子，如《阅读记》最后的两段语句，“那些搅乱了夜晚与白昼的错综盘结的矛盾和争斗，何尝不也是一种穿肠而过的毒酒，精神的毒酒，风裹挟着麦秸的碎片又多么像温暖的救渎。”
　　 “作为对时间的反拨，当我站在窗前，静观飒爽的晚风刮过庭院的栾树树梢和高远的天空，不只是一朵朵玫瑰色的云，让我得以察觉秋的空旷、深邃以及不可名状的落寞，蟋蟀的奏鸣也显得板着面孔，而我，却是让另一种荒谬的光照彻山川，犹若旋转的糖液一样。”这些句子意味深沉隽永，反复咀嚼吟诵才能品得其中些许内涵！若分行排列就是一首耐人寻味的小诗。
　　
　　 淡淡的伤感，缥缈的回忆
　　 也许是对童年贫苦而又欢乐自在的生活无法释怀，对已过世父亲的无限缅怀，对高龄母亲的深切关怀，对离去恋人的缠绵追思，对另一个自己的难以割舍，对生存于世的隐忍无耐……诗文的字里行间弥漫着淡淡的伤感心绪，不必为赋新词强说愁，这种伤感似乎是诗人与生俱来、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孟老师诗文的思想内容很多是如烟似海的回忆，有时只需要一个触动情思的切入点，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排山倒海般的语句喷薄而出。一句“青青子襟，悠悠我心”引起对童年的怀念《关于植物学》，一个俗语“竹篮打水一场空”引起对故乡《窄口井》的回忆，随着轿车的起伏回忆儿时的情行《冬日的晌午》，对现今城区街道的旅居感引发对《故乡的冬天》深切怀想；对童年所见所闻的反刍，《烤火记》《阅读记》《乡间的小路》《记忆的取土场》“三十余年过去，伴着电一般闪现的咄咄逼人的幻觉”，《亚麻色的茅庵》“作为我幼年最初的记忆，我只记得大地的胴体和他的温暖”；回忆父亲熬相公的苦焦生活《关于生活的絮语》；对青春祭奠式的回忆，走在孤寂的旷野《有时我还会将你想起》，“我们的青春在某个黄昏相遇，你站在空旷的田野，紫褐色的晚霞穿透了你的身体”，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片寂寞的夏荷》。读着这些或点滴或片段，或清晰或模糊的浩如烟海的回忆性文字，你的思绪会随着作者进入时空隧道的另一边，那一帧帧旧日的画面，一缕缕浮动的感伤，让你感受品味、遐想沉思……
　　
　　 风格独道的比拟，深沉睿智的思索
　　 读着孟老师的诗歌，你会激情迭起惊叹连连。诗人把六月的麦田变成了“十万头狮子在咆哮”《麦子或者燃烧的烈焰》，妖娆的桃花成了擦燃的火柴，“却还是如一根根肥硕的火柴/腾地一下就擦燃了天空”《火柴和烈焰》，母亲“就像一株疲惫的白杨”，月亮“仿佛一枚结霜的金币”，我“犹若一丛淡淡的轻烟”《我还虚度在水的荒漠》。这些新奇的比喻比拟，风格别致独树一帜，翻开诗集，不胜枚举，展示着诗人灵动瑰丽的诗情诗心。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诗人是一个思考者的形象，孟江海老师人生的角角落落都充满着思考和探索，雨中思索《在雨中穿行》、黄昏思索《夏日黄昏》、静夜思索《夜幕低垂》、月下思索《月下空想》，就连下乡也要思索《下乡偶记》；他思索生命的流逝《与顿悟有关》、人去楼空的惆怅《乳房的蜂巢》、生与死《雨将至》、隐藏的秘密《窄口井》、亲人的生老病死《写给病故多年的父亲》；他坐着思索《当我坐在雨后的庭院》，站着思索《近乎虚构的一幕场景》，走着思索《夜中的杜峪河》，躺着思索《恍惚之诗》，就连骑着自行车也在思索《五月的苦楝树》；看到动物植物也会激发起诗人思索的灵感，白玉兰、苦楝树、乌鸦、鱼、蟋蟀……都化入笔端奇思妙构形成诗篇，读着这一首首或真实场景或虚无世界的诗作，你顺着诗人奇异诡谲的浮想联篇，感受着他的苍凉忧郁的心性气质，你觉得你在和诗人同呼吸共命运，随着诗句或宁静沉思或肆意疯狂，或痴热的爱恋或暴躁的怒吼。《永远孤零零的站在黑夜》思索，思索历史遗迹、自然万物、生存死亡、情感梦想……思索是孟老师创作不竭的源泉，与思索同行，一路诗篇摇曳，芬芳满径。
　　 孟江海老师的诗歌散文拥有许多的特色和神韵，我这笨笔拙字远远不能写出其卓而不群的魅力，还是得各位读者亲自去品味琢磨。孟老师的散文若能在详略裁剪上更精当一些，也许会更让人爱不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