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又是柳絮纷飞时(散文)
年年岁岁花相似,又是一年清明时。今年的清明似乎来得早了一些,天气乍暖还寒,不时一阵大风,直吹得柳絮漫天纷飞。
在三姨的坟前点燃起几叠纸钱,望着霍霍燃烧的火苗,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三姨那和蔼慈祥的面庞,那火苗上似乎跳动着她的英灵,青烟袅袅地升腾起来,冉冉地消失在悠远的长空中。纷飞的柳絮,勾起了往昔的丝丝缕缕,寄托了我无限的哀思……
三姨是一位普通的农民,生活在大山深处贫瘠的土地上。三姨一共有哥弟姐妹7人,在姐妹中排行老三。在我的记忆中,三姨是对我们最好的了。
三姨父是一个手艺远近闻名的木匠,做的一手好木工活。在上世纪,在农村如果会一门手艺,经济来源就会多一些门路,日子过得相对要轻松一些。三姨一共生育三个子女,一个表姐、一个表妹和一个表弟。他们三人都和我仿佛年纪,平时也都能玩到一起,我自然经常到三姨家玩儿,吃住。
在靠工分吃饭的年月,我家是一个大缺粮户,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父母经常为生计发愁,三姨一家省吃俭用,时不时接济我们。小时候缺衣少食,每次到三姨家做客,她看到我衣不蔽体,就用缝纫机为我缝补衣服,有时看我的衣服实在不像样,就撕布给我做一件新的。在三姨家里,我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在三姨家,我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有时很惹父母生气,骂我是个野孩子,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
三姨对我特别的亲,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由于我家距离村里的小学较远,心疼我跑路太累,就想让我到我表姐们所在的村部下伸点上学,我害怕生人,加之环境不熟悉,就没有同意,于是三姨就让表姐妹一起劝我,我勉强同意了,可当我们到了他们就读的学校路口,我变卦了,死活都不去,三姨的三个孩子一起拉我,我打着闹着,最终逃掉了,把他们都气哭了……
上世纪商品经济不够发达,农村物质、文化生活落后。街上有一座礼堂,是平时唱戏、演电影场所。当时,逢年过节,政府总要公演一场电影或唱一出戏,更多时候放电影或唱戏是要卖票的。我大姨和小姨家正好在礼堂附近,为我看电影、看戏提供了很多便利,我不用担心没地儿吃、没地儿住。可有一次,事出意外,现在想起来还惊心动魄、心有余悸。
记得八岁那年,我约好三姨家的三个孩子到礼堂看戏,事先我问他们看戏结束后回家不回,他们说回家,由于人多拥挤,我们没在一起看戏,等戏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我随着人流往他们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我不敢怠慢,趁着月光我在人群里寻找着他们,可是没有找到,我当时觉得他们一定是走在前面了,于是我跟着散场的观众一路小跑,寻找着他们的影子,可直到人群散尽,我也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在大桥的尽头,该进我们村庄的三岔路口,我回头一看,已经没有人了。皎洁的月光下,空旷的原野,弯曲的公路,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由得害怕起来,心里在抱怨三姨家的三个孩子不守信用,害得我进退两难。当时我心里很矛盾:转回到小姨家吧,我一个人还得走三里多的夜路;往前走到三姨家吧,还得四五里走,我横下心来,索性就冒险走到三姨家,一路上我提心吊胆,公路边月光下斑驳的树影,小动物的鸣叫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月光下自己拉长的身影……我紧张的心似乎要跳出来,吓得头也不敢回,只是硬着头皮往前赶路,时时觉得自己身后正跟着一个幽灵,我只能大声歌唱给自己壮胆子,小心谨慎地踽踽独行。
那天的夜格外的寂静,一路上我没有遇见一个人,路上也没有过过一辆车,唯一看见的是公路两边不远处居民家里忽明忽暗的灯火,就这样,我战战兢兢地走了四里多的夜路。
我好不容易就要走到三姨家了。要命的是,到三姨家抄近路要翻一座岭,岭不算太高,但在岭顶人行的小道上正好有一座山神庙,想起来就让人发怵,走大路吧,要拐一个大湾,湾边屹立着巍峨的高山,据说曾有挖药的人从那高山上失足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湾边有一个大潭,潭里的水很深,也有游泳的人在这里丧命,生活在山里的人都说这里很“背”,据说还闹过鬼。
我自然不敢走大路了,只好翻山越岭穿越山神庙,当时觉得头发一根根蹭蹭地直立了起来,我快速地越过了山神庙。到三姨家,还要过一条小河,我顺着踏水石块摸过河来,一口气奔到了三姨家的大门下。
到三姨家已是晚上十一二点了,三姨早已入睡,听到我的叫门声,赶紧起床把门打开,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傻孩子,真是憨胆大呀,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她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上了初中,成绩优异,三姨怕我骄傲自满,她一直告诫我要尊敬师长、虚心上进。我在县城上高中,她特意邀了我的母亲一起到学校看我,嘘寒问暖,那一幕幕情景如在眼前……
1995年我高考落榜了,三姨不顾河水暴涨,独自一人跋山涉水来到我家询问我高考的情况,并安慰我不要气馁继续努力。等我上了大学,三姨才放下心来。
四季轮回,又是柳絮纷飞时,疼我爱我的三姨却身受着癌症的折磨。
2018年的年元旦晚上9点多钟,我接到了大姐的电话,三姨去世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我顿觉天昏地暗,我彻底傻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我痛哭着把这个噩耗告诉了妻儿,在茫茫的夜色里,我独自一人急匆匆地踏上了归程……
三姨永远离我而去了!她永远长眠在大山的怀抱,陪伴她的是生前她辛勤耕耘的土地、坟前的几抔黄土。
三姨是平凡的,正像那些无名的大山。然而,在我的心里,她是最伟大的,她虽不是我的母亲,但对我的关爱胜似母亲!
……
看着霍霍燃烧的火苗,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三姨那慈祥的面孔、熟悉的笑容,她的音容笑貌,永远镌刻在我的心里,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让这漫天飞舞的柳絮,带去我对三姨无尽的思念,“三姨,你在天堂还好吗?”至亲挚爱的三姨,你辛苦操劳了一生,侄儿愿你在九泉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