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光】感知春之味——榆钱(散文)
前两天与好友聊天时,她将自己刚做好的一碗榆钱饭相片发来让我看,我眼前一亮,忍不住就咽了下口水,这可是我最爱的美食啊。可惜离得远,却不能与她共同分享,只好等着春意爬上枝头的时候再去整这榆钱饭了。
说起榆树,对于生活在大西北的新疆人来说,是司空见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树种了。因为这树繁殖很快,或山谷、或渠沿哪都能生长,一团团一簇簇的花朵不需要人工培育,风儿一吹就随地长出。因为普通而普遍,所以从来没有被人们看重过。当春风吹来第一抹新绿的时候,漂亮的榆钱儿就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了枝条上。在这春的气息里,那满簇满团的榆树花,带着春的韵味飘向你的世界,是那样的喜人,不经意间就让你有了一种心醉的感觉。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每一簇都有很多瓣榆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嫩嫩的,甜甜的,带着山野气息,脆甜绵软,清香爽口。又因它与“余钱”谐音,寓意着吉祥富余,中间鼓出来,边缘处薄薄的,嫩绿扁圆,有点像缩小版的铜钱,故而得名。
虽然榆钱寓意着富余,但对于五六十年代的人来说是带点痛苦的记忆。那时期生活困难,不知有多少人家挖野菜、撸树皮、树叶……能吃的不能吃的,为了活命都尝试过,这榆钱儿更是大家非常向往的好东西呢。而对于我来说,榆钱的记忆是甜美的,爬上树、捋一把,塞到嘴巴里,那样的快乐、那样的香甜是现在吃任何美味都无法体会到的。
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我陪母亲一起回故乡祭祖,老公发来短信说:“还不回家吗?再不回来,榆钱就没得吃了!”快五一了,我才赶回家中,等着我的是婆婆做好的一碗榆钱饭。她知道我也喜欢这春的味道,就将做好了的榆钱冻在冰箱里。等节日回家时,为我炒了满满一碗,香气飘来,我已忍不住那诱人的味道了,大大地吃下去一口。心,就融入了春天的怀抱之中。
许多年了,已经习惯每年开春时与家人一起吃婆婆做的榆钱饭。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迈的婆婆再也捋不动榆钱,也挖不了野菜了,这倒成了婆婆的一个心病。做榆钱饭的重任不得不由我来完成,不单是为满足自己的嘴馋,也是为了让婆婆吃得满意心安。婆婆总是不放心的交待着我别把城中心那种嫁接树的榆钱摘来了,一定要去郊外找小叶榆树去摘。
一个晴好天气,与好友晨炼完准备回家时,远远地看到一位大妈带着小孙女,手里提着一个纸袋站在一颗榆树下采摘榆钱。那是一棵生长十多年的老树种,枝丫很高,长在树梢上的花朵相对要大一些,我与同伴忍不住也伸出手从树枝上往下捋着,可还是摘取不了多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树上,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将一些略细的枝丫压了下去,好让站在树下的好友和老妈妈能捋着榆钱。小姑娘惦着脚尖努力地够着树枝,不停地帮奶奶摘着榆钱,时不时地将一朵榆钱放在嘴里去咀嚼。老妈妈在一旁笑骂着那小家伙谗嘴,孩子的笑声就点燃了四月的风,灿烂地在树木间流动开了。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浮现出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惦起脚尖与妈妈一起摘榆钱的情景。看着到处开放的榆钱花儿,就想起宋代孔钟平的《榆钱诗》:“缕雪裁绡个个圆,日斜风定稳如穿。凭谁细与东君说,买住青春费几钱?”心中油然涌动起莫名的感动。榆钱的生长期很短,只几天的时间,一阵风吹过,榆钱就要落了,而落在地上的榆钱也就随风飘舞,而且越飘越远,将它的种子飘到村边,飘向田野,也就将你的记忆飘向了远方……
回到家,婆婆找来一个大筛子,把那些榆钱倒在筛子上,一边簸,一边将片片轻薄而娇嫩的花朵从枝条上揪下来,然后放在大盆中漂洗干净,再滤去水份,等上三五个小时后,将面粉均匀地洒在榆钱上与之相拌了,打散后放在蒸笼上蒸十多分钟(切不可蒸的时间过长,不然就没有榆钱的味了),出锅放凉了,再用葱花,蒜末放上一并炒了,那一碗白中透绿、夹着春之香味的榆钱饭就做得了。
随着气温的上升,榆钱黄了,一阵风吹过,榆钱就落了。为了能经常吃到那香甜可口的榆钱,我每年都要摘许多榆钱回来,将它们全部再蒸成榆钱饭,除了送亲戚朋友的,其余的全部速冻到冰箱中,只要想吃,随时就可以炒一碗出来。在外地工作的孩子们春节时回来也能吃到这美味,同时也解决了婆婆一年中的念想。
榆树花,这生长在北方春天短暂而纤小的生命,写尽了春的盎然、春的意趣。她是春的使者,春的灵魂,春回大地的声音。一树树的花开,温暖了人们的心扉,也让老百姓在平淡的岁月中多了一份乐趣。每次看到人们在阳光下摘榆钱,会露出一丝笑意,那温馨的画面就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尘封的榆钱筐,甜丝丝的榆钱味,恰似陈酿一般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这个时候,你吃上一口,就有一股春的香味润入口中,很是爽心。
记得林清玄说过一句:只有心灵长出眼晴的人,才能看到这世间万物的美丽!
抬眼望去,风中摇曳的榆钱柔润嫩黄。这些物种在时间隧道里,带着复原后的生机昂然,妖艳地诱惑着我,勾起了我所有的欲望。岁月在老榆树的浓浓淡淡中飘逝着,时光在榆钱儿的萌芽与飘零中流淌着,聆听着春的脚步,感受着这顺势而生的万物变迁,淡然着一份春心,我静静地走在这灿烂的季节里,任生命在醉与醒之间诠释着瞬间的永恒……
常听母亲说,五十年代我们这儿饿死了好多人,活着的人挖光了野菜后,把榆树皮都啃吃光了。还好,这榆树皮救了大命。
有些人连榆树皮都吃不上了,饿急了就把玉米棒子的芯碾碎吃了,最后都因肠道梗塞而痛苦死去。哎,可怕的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