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婆姨过来了，快，砸她！
　　 一些淘气的孩子看见披头散发的桂花张着两手痴笑着向他们跌跌撞撞走来，惊恐地叫着、跑着，慌乱中随手捡起石块、土坷垃扔过去。她却不躲不骂，依旧笑嘻嘻地口齿不清的念叨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那些孩子就更害怕了，尤其是女孩子，惊叫着跑得远远的。
　　 这时候，她的男人韩赖则会一边驱赶着不懂事的小孩，一边把桂花生拖硬拽回去。
　　 听人说，桂花刚嫁到村里的时候，也是水灵灵的美人。那年她十月怀胎要临产了，丈夫韩赖则走西口不在家。这天一大早，桂花叫喊腹痛。这下可忙坏了公婆两口，婆婆一边去厨房生火准备开水，一边打发老头儿赶快去邻村找接生婆。韩家比较穷，没有马车牛车代步，也没有灰毛驴可以骑。韩老汉这就去找独轮推车，这种车，主要结构都是木制的，三角形的车架，两个车把上安两个铁环，然后用一根用猪毛手工编织成的两边连着铁钩的襻绳搭在脖后两肩上，把两边的钩子钩在车把上的两个铁环中，以便能助人掌握平衡，稳当地推行，不致翻车。
　　 独轮推车倒是在南面棚子里放着，可这架独轮推车的襻儿却一时不见踪影，韩老汉这间屋找到那间屋就是找不见，急得团团转，问老伴也说没有见。无奈只得去问待产的儿媳桂花，刚走到儿媳住的屋外，屋檐下挂着的锄头无缘无故掉了下来，正中韩老汉当脑心，韩老汉一声不吭倒在地上，血从发际间渗出来。恰在此时，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桂花竟在没有接生婆帮忙的情况下顺利产下一男婴，婴儿的哭声惊动了厨房里忙碌的婆婆，她急忙端着一盆热腾腾的开水出来，就看到躺在院子里人事不省的老伴，血水糊满了老汉满脸皱纹的额头。她惊得扔掉水盆就抱起老伴连声叫喊，叫喊声惊来了一群左邻右舍，男人们在院子里帮着救韩老汉，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胸口的按胸口，韩老汉一丝气息游荡就是醒不过来。婆娘们进屋子里帮忙招呼里间的产妇和婴儿，互相问询交流刚才发生事情的经过。其中有一个精通世事的人就分析，这真奇了，近在咫尺，爷爷就转世为自己的孙子。大家感到十分诧异，问他到底想说什么。他说，有人去世后，直接就投胎转世，比如罗成战死之日，薛仁贵开口说话。因为白虎星只有一个，一死才有一生。现在，这可真是一件两难抉择的棘手事。大家一听，惊愕了，尤其韩老汉家人心急火燎地问，该怎办？按他的说法是，这是两个人一个命，要想婴儿存活，爷爷就救不过来了。要想让还不到花甲的爷爷不死，这个孙子就不能要。邻居们见此情况，也有不少人将信将疑。就有婆娘们劝说桂花，既然这样，你最好把这个孩子处理掉，过后还可以再生第二个、第三个，而你公公就一个，人死就不能复生了。
　　 桂花还在思虑，小姑子已经上了炕，拿起小枕头就捂住了婴儿的口鼻，桂花流着泪瘫在一边。院子里的韩老汉这时悠悠醒来，听见众人吵嚷，一手指着屋子里，连说，不要，不要……话未说完，头一歪，没有了一丝气息。院子里，婆婆抱着韩老汉的尸首痛哭。屋子里，桂花狠劲掰开小姑子的双手，刚出生几分钟的婴儿已满脸紫青，窒息夭亡了。
　　 这倒好，爷孙黄泉路上做了伴，一大一小两口棺材摆在院中。只可怜，桂花产后身虚，月子里就神情抑郁，抱着给孩子准备的小枕头痴痴发呆。韩赖则回来又能怎样，水灵灵的桂花不能见到小娃娃，一见就两眼发直，疯疯癫癫，这病，一直没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