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追溯之塬(组诗)
◎裁雪
夜很轻,一些枯叶已随风远去
我的脚步也很轻,鞋知道
飘落的雪花更高贵,它此去的地方
有成堆的月光,有黄土夯成的老院墙
还有,母亲落下的苍苍白发
散居在篱栅上的霜挂,都很明亮
明亮得像露珠,像太阳
像一只只红蜻蜓的翅膀,更像那件
晾在窑洞前布绳上的大襟衣裳
青色的扣袢,触碰着童年稚嫩的幻想
几枚寒瑟,在掌中打了个旋
放牧归来的雪,便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上
剪碎了行走暮色的云衫,映衬出
母亲浅显的额头,噢!又一朵雪花开了
是不是我也在其中?你去时,我才来
◎祭塬
一些迷蒙的风,吹过飘忽的身影
父亲扶了扶,垄坡便秃了几分
那条老花了的山路,也消瘦了几分
铧尖,在一遍遍犁去岁月之后
不敢再用坚硬去触碰大地
半汪涝坝,咀嚼着老牛的喘息
土地佝偻的背影,艰难地杵着昨天
曾经那么坚韧的腰肢,如今
被夜色边缘的残草,一节一节地掐断
春风入骨,颓靡的窑口
用稀疏的牙齿,零星地滴沥着尘埃
天空给予大雁的路,窄成了一线
被念老的故事潜出窗棂
倾倒在盅盏里,在你提来的夜色中
羊儿,一只只从唇齿间走失
◎祈雨
时光爬向塬上的脊梁,祈祷、眺望
焚香三炷,以求燃尽你的哀伤
此刻,我就跪在高坡之间的缝隙
把一枚卵植于黄土,只为孵化一场春梦
一把斑驳的锄头,走进一面镜子
它想把故土重新翻过,翻出那褐黄的肚皮
让秋天有个秋天的样子,祈求的眼眸
却无法矫正这片土地的归宿
天空,又一次被留守的秃鹰啄了个窟窿
太阳的那把金沙从这里将秘密泄漏
寂凉的尘霾,背着一粒粒远道的沙砺
将挂在眉间的疲惫,擦了又擦
暮霭下,黄土正在洗涤、冲刷
一个即将腐烂的名字,它听不到
树根的悲怆,掐灭鸡鸣的塬垄
已无法在微弱的光影里,抵达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