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又一次愤怒了，数度端杯，又几次放下。最后，他还是毅然放下酒杯，把酒倒回了瓶里，往日喜好的一碟雪里荭推到了一边。没有了以往吃雪里荭塞牙后，嘴里哧茬的感觉，军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绕行快两年了，军的步履仍坚定有力，不相信似的，他还要看看。从村西小溪家走过，院墙前，他又有些踯躅了。上午听到的言语，还如在耳旁，小溪要再做新人了。
　　 走过紧锁的院门，拖着似灌了铅的腿，军来到岗亭上。工作交接完，紧张的巡守，对讲机里连续的回话，让他顾不上去多想，晚9点多，送走最后一趟高铁，把辖区来回检查了一遍，检查结果在对讲机里报告后，军坐了下来，思绪和愁怅顿时涌了上来。
　　 当初，背井他乡打工养家的军，也是得到了小溪嫁人的消息。后来，小溪在满是泪痕的来信上说，过去，你在山里，看到的是小溪，愿意与小溪相伴一生。现在，你已经看到大海，应该知道了小溪只是大海的一粟。可对她们这个家，作为老大，嬴弱的父母、长成的弟弟，“小溪的滋润”，却是那漫灌的山泉啊。
　　 如刀的现实，压抑住军的奋懑与怒火，他只有振作与发奋。命运却再次和军开了个玩笑。抱着尚在年幼的女儿，拖着伤残之躯，军回到家乡。多少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行迹半村，即使多走几步，去往铁路边护路岗亭上班，每每回来，家中无端的增多了雪里荭一样的菜，那怕有无数回，行至山口，听到那熟悉似银铃般的声音，男人的自尊，仍将他拖回到现实。
　　 现实如霜，同样也降落到了小溪的身上。脚手架的垮塌也砸中了小溪男人，看着被岁月日渐柞干的娇小身影，军不在有了往日的要强。他知道，一个小工头的家境也撑不了些时日的，艰难与困苦不能让小溪一个人去承担，过去在雨中，背着小溪淌过校前小河时，说过的保护她一辈子的话，还在梦中萦绕。女儿大学中归来，带给他的那些话，更是如芽如筝的冲动。打破了第一次登门的尴尬，看着瘫卧在床，握着同学枯槁的手，军的男人雄性渐渐蒙发，小溪家成了他上下班必走的路线，淌过小河，去山对面小溪家的桔园时，那润肤浸骨的河水，一次次的提醒着他的诺言。
　　 第二天早晨，一轮红日照耀在铁路线上，钢轨上反射的光，刺眯了军的双眼，也膨胀了军的心胸。下山的路上，和女儿的电话中，他的态度是那么的决然，语气是那么的不容置疑，决定了，他上次的想法决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心血来潮，那是他乘着小溪，汇入大海畅漾后的洗礼。他要用他那仍很坚强的肩膀，撑起这两个家，让世俗见鬼去吧，早些年，我为世俗活着，以后我要为自己活，为小溪活，不能让小溪感到这个世界是那么的苦又是那么的累。
　　 一串信息铃声，军回到了现实。
　　 小溪发来了语音：小军，我们走了。说好了的，我带着他一起出嫁。这人你不认识的，相比你，我更愿意嫁给他。对不起，我又一次伤害了你，不要再想我了。
　　 这么多年了，你总是出现在我梦里，看来，就是这样子的了，你不能在现实中拥有我，我也不能在现实中回报你，我认了。
　　 第一次欺骗你，是生活的现实，我必须要为我家付出。可这次不一样，我不要去给别人添累缀，上回你说，要把我们两人一起娶过去，可我不想。小桔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们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好，这个时候你让我们嫁过去，只会给你的生活增添无穷的麻烦和困苦。我想让小桔像我一样，只感到生活的艰难，这决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噢，我给小桔说了，你还是喜欢喝点酒的，这么多年，为了小桔上学，你省吃俭用，说不喜欢喝酒。我都看到了，小桔第一次寒假回来，用她在校打工挣的钱，给你买了两瓶酒。三年了，你都没喝完。我把他受伤前准备送礼没送出去的两瓶好酒寄给了小桔，我要用小桔的手，送到你面前，这样，你喝的时候，心中才会感觉到，喝的是现在世界上最惦记你的两个女人的心意。
　　 不过，要像小桔上次给你买的酒一样，慢慢喝，一定不要贪杯......
　　 再见，军......
　　 军跌坐在地上，一遍遍地放着小溪的语音，泪水哗哗地淌着，就像山脚下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