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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冰心】论我的髭须(散文)


作者:孙鹤 举人,511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29发表时间:2018-05-07 07:04:26

【冰心】论我的髭须(散文)
   回到北京,回到已然熟悉的环境中来,感觉甚好。之前在家时的一些突然复发的旧病因环境的改变,怕是不会再复发了。这样也挺好,玩乐嘛,一时一阵便可,长时间沉醉不醒,太伤身伤神伤平生了。
   回到北京,预示着从喧嚣流落到平静,这份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孑然、孤独的平静,虽然这里的人与景与物不曾有大的改变,依旧熟悉,然而从本质上讲,我的心却是异乎平静的,并不会因为再次的相遇而感慨万千。只是我会感到幸福和满足,这个氛围,是我喜欢的。
   我迫不及待想要拥抱它,这样就能安抚自己了——大把的时间等着我去创作,而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扰,玩乐无度。
   回来,躺在床上,注视着同样跟我一起回到北京的略显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我便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浩渺宇宙之中,只有我一个生物的奇妙空间。写点儿东西,再写点儿东西的,谁让我虽不多愁,但却特别善感呢。但我却不想“感”了,这个时代,鸡汤文已泛滥成灾,我可不想再给自己灌鸡汤了,我只想写点儿关于自己的东西,真实而又虚伪的自己,整日介伴着琐屑与玩乐,却还要在半睡半醒、半迷半醉间凝神执笔,痛骂琐屑与玩乐。想想,我的自嘲不算自嘲,是实事求是,是无病呻吟。我的直,是挺直的,但我的真,却并不真,感觉好虚伪。
   我也常疑惑,何故挑自己的刺,扎自己的心呢?形象应该加以维护才对,人嘛,最重要的莫过于面子。所以说,该抹化妆品得抹化妆品,该喷香水得喷香水,实在觉得照着明亮的镜子,那上面的自己还是那么的难堪,令自己反胃到呕吐,那么不妨去韩国来一次正宗的整容吧。没钱?没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有一个姨夫是干大白的,就是涂墙的那种,把自己的脸,以及有疤有痕的部位当成墙,涂上洁白细腻的大白膏,扮成自己喜欢的形象,完全可以。不过有一点需切记,抛开动刀整容不谈,其它无论哪种做法,都不能沾水,因为水是生命的源泉,也是探测虚假的天眼,一碰,就全都清亮了。
   关于维护形象,我又为何不曾重视维护自己的形象呢?总结下来,大概有四点,懒惰、厌恶、没钱、自信。嗯,对,就这四点,还算很公正、很客观的对自己的评价。与此同时,我也懒得去管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只是有些人的评价我能躲避,但有些人的评价我却压根躲避不了。
   母亲,我这一辈子都无法绕开的人物,她就经常讲我不修边幅,不重视,甚至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面貌上的形象,其中被她说得最厉害的莫过于我鼻下唇上的髭须。人言“老爱胡须少爱发”,可我却背道而驰,独爱胡须不爱发,不仅要留髭须,还要时常修剪髭须。为此,母亲很不高兴,“哪有大小伙子留胡子的,人家都说父母尚在,不留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万没想到母亲会把我留胡须的问题提升到如此之高度,好像我留胡子是在诅咒他们。真奇怪,我又怎么可能会诅咒他们呢?虽然没做过亲子鉴定,不过我认为,他们应该是我的亲生父母。说句不好听的,我留胡子也有好些年了,即便诅咒,也有好些年了,可是完全没效果呀。所以我说,所谓诅咒之谈,不过扯淡罢了,无非父母看不惯自家孩子扮相老气。
   但我还是得跟母亲说清楚我之心声,简单、直白,“为什么留胡子?因为我是男人。”
   我想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正因为我是男人,胡子才会在我脸上长出来,与其给人感觉像是缺少雄性激素似的,把脸刮得干干净净,甚至不惜在长胡须的地方留下几道浅浅的刮胡刀片造成的血印,以此证明自己对于胡须的憎恨,对脸面之光洁的喜爱,倒不如默认上苍对自己的嘲谑,给自己塑造一个至少在外貌上符合男子汉气概的这么一个形象。套用一句颇有道理的古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长胡子,那就留着呗,况且我又没全留,只留下了对生活影响不是很大的髭须。
   我就是这么一个在外貌上符合男子汉气概的人,记得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就开始长胡茬了,鼻下、脸颊、下巴,都有。那个时候,我不光会留髭须,下巴上的,脸颊上的胡须也一并留着,再配上一个大如三十斤重的西瓜似的脑袋壳子,感觉自己像极了经常在电视上引吭高歌的意大利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然而我却从未因此而欣喜过,隔三差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准确地说,是望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胡子在不断地增长。哎,要是收入能像胡子似的,仅靠雄性荷尔蒙的刺激猛长的话该多好啊。那时候的我经常会感到苦恼,无论是与人交谈时,还是在一些聚会时,我的胡子都会成为他们的调侃对象,“哎哟,孙鹤啊,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胡子也这么重,到底是老爷们,纯的。”“这么大点儿岁数,胡子就这么密,这么重了,难怪肥猪老胖的,补多了吧。”“有一句说一句,挺带派的,就是瞅着恶心点儿,感觉不够干净整洁。”
   面对他们的闲言碎语,我懒得回击,只是会在心里头默念,“谁让我是男人呢,比起你们这些本来是男人的,却偏偏要往女人堆那边凑合,弄得自己半男不男,半女不女的,可是强太多了。”
   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从不随波逐流,把人家认定为正确的观点汲取过来,成为自己的座右铭。然而,对于金钱的态度,却又与大众是一致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于对胡子的态度,却与大众截然相反,他们认为胡子是肮脏的体现,无论一些女人鼻下唇上那或轻或重的茸毛,还是男人一脸的胡茬子。正好,他们既然不喜欢,我偏偏非常喜欢,既不曾剪,也不曾刮,全都留着嘞,这样既彰显了我作为男人的雄姿,也凸显出了我之与众不同的性格来。
   怎奈,在某一天的晚饭上,我的胡子却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母亲亲手烹制了几道家常小菜,外加一大碗紫菜鸡蛋汤,搭配上香喷喷、白胖胖的大米饭,甭提多诱人、多可口了。食物尚未入口,我就已垂涎三尺,欲罢不能了,哎,谁让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呢。
   可就是那碗清香鲜美的紫菜鸡蛋汤,在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进餐的时间里,总是与我的胡子作对,再赶上我这个人吃起饭来一向狼吞虎咽的,既不懂所谓的养生,也不懂所谓的修养,只求节省时间,切勿浪费,要不也不可能在十分钟里就把晚饭吃完了呀。就这么地,吃饱喝足,倒在椅子上,直打饱嗝,不停揉着肚皮的我,总感觉下巴上不得劲,轻捋胡须,顿觉手上黏糊糊的。摊手一瞧,妈呀,紫菜、鸡蛋液、汤水,全都挂在胡子上了。也就一寸长的柔软的胡子,像极了浸到脏水沟里的柳枝,那景象,惨不忍睹。
   我刚要去洗,却猛地瞥见母亲向我投来一束极其冷淡严厉的目光,却还要摆出一副看似温柔和蔼的态度出来,“儿子,咱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你说。”我明知故问回了句。
   “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把胡子刮了?”
   帮你?这貌似征询商量的语气,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若我同意,母亲自然非常满意。倘使我不同意,怕是母亲定会大发雷霆的。
   “必须刮吗?”我问。
   “你说呢?”
   母亲的脸色变换之快,相信没几个人见识过,我有时候都替她感到惋惜,她要是去学川剧,上台表演一段变脸,压根就不需要事先准备道具,她的脸就是道具。
   我说呢?我还能说什么呢?啥也别说了,刮吧。我立即跑到厕所冲了个热水澡,并拿出一片崭新的刮胡刀片,镶在崭新的刮胡刀具上。看着手上新买的漆黑透亮的廉价刮胡刀具,我不由得撇了撇嘴,母亲早就惦记上我的胡子了,若我不主动表现,大义灭亲,恐怕当我酣睡时,母亲也会为我清理掉脸上的“肮脏”。
   我从未使用过刮胡刀,那是我第一次使用刮胡刀,未免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同胡子将皮肉一并给刮去了。肥皂沫涂满整张脸,我拿着刮胡刀,生疏地、缓慢地从鬓角开始向下刮,先将左右脸颊刮净,再刮下巴,直到洗净肥皂沫,用手轻抚脸颊,感觉确实挺滑溜的,这才算完。只是有一样,我并未把胡子全都刮掉,鼻下唇上的髭须还留着呢,因为我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儿属于男人所独有的印记。
   然而母亲见状,颇不高兴,谁让髭须处在最最显眼的位置呢。
   “你什么意思?让你刮胡子,怎么还不刮干净呢?”
   “这地方的胡子不影响吃饭,也不影响呼吸,就留着吧。再说了,作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胡子都没有了,那就说明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我尽量用另类的思想减缓母亲对我髭须的关注。
   “少扯没用的!哦,照你的话说,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男人不留胡子,合着他们就都不是男人了呗。”母亲气道。
   “差不多吧。”
   “差不多?你小子可真敢说呀。赶紧地,别跟我俩磨叽了,痛快儿刮干净喽,瞅着就犯恶心。”
   “不刮。”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我也不刮。我说老太太,你让我刮胡子,我刮了。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啊,怎么着你也得让我留点儿吧。再者说了,这髭须,可不是一般的髭须,这可是我在向偶像表达自己的敬意的一种方式啊。”
   “偶像?什么偶像?”母亲大奇。
   “还能什么偶像,当然是我的偶像了。”
   “你的偶像?”
   “是啊,读的书多了,认识的事物和人物也多了,我突然发现,敢情留着这样髭须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大人物?”母亲明显是被我给说懵了。
   “是啊,大人物。你像军政界的阿道夫·希特勒,文学界的奥诺雷·德·巴尔扎克,音乐界的弗雷迪·墨丘利,电影界的查理·卓别林,以及科学界的尼古拉·特斯拉,他们都留着与我类似的髭须。而且你无可反驳,他们在所处的领域里,都是伟大的存在,都是不朽的丰碑。”
   “你……”
   母亲被我说得是辨无可辨,骂无可骂,只能苦笑以对,淡淡地说道:“你小子啊,就是不听话,你看现在这个社会,谁还留胡子啊,也就你这么一个。我可跟你说,你这胡子迟早会影响到你!”
   十七八岁的我,根本就无法理解母亲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毕竟倾心著文的我,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文学家,凡所谓文雅之士,要么潇洒脱俗,要么放浪形骸,要么不修边幅,要么邋里邋遢,那么髭须的幸免于难,于我来说便是莫大的幸事。有文,有才,有髭须,有性格,倒也说得过去,符合文学家的基本要素。
   不过,恍惚间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才明白一个更为切实的道理,敢情文学家也是要吃饭的,文学家的要素不是文、才,更不是什么髭须、性格,而是钱,总不能饿着肚子空谈文学、空著文学吧。我呢,跟十多年前一样,还是那个固执己见的我,还是那个闭门造车的文学家。为此,我再不会像那时那般清高孤傲了,该去融入社会,务必得融入社会;该去低声下气,务必得低声下气;该去零散杂活,务必得零散杂活。不得不说,经历多了,文章也不似十多年前那么幼稚天真了,只是现在的笔触会苦、会痛、会悲、会怒……而我自己,却再也不会哭。
   我未变,只是心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冷、更硬了。髭须呢,也未变,连硬度都没变,软软的,因为我从未刮过,只是会隔三差五拿小剪刀修剪修剪。至于其它地方的胡茬,一经长出,宛如钢铁一般,不卑不亢,不弯不折,只许被刮掉,不许被凌压。犹记得那次在工厂工作的时候,我受挺严重的工伤,右边脸颊被烧了,我原以为毁容了,第一天晚上大夫在我脸上抹了厚厚的药,第二天早上,居然粘在脸上,结成了壳,硬邦邦的。可就在这时候,早班到病房探望我的大夫,还有我自己,我们俩全都被这一幕震惊了——小小的,黑黑的胡茬,像是被掩埋在都市砖路之下的那棵野草,坚强、无畏、果敢、意念决绝地冲破了药物的层层封锁,凌驾于药物之上,重新接触到了阳光,彰显了它超凡的生命力和谁也想不到的卓越精神。多么伟大的野草啊,多么伟大的胡须啊。
   而十多年前母亲那句对我的逆耳忠言终于应验了,我特意留下的髭须属实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无论结朋会友,还是选择工作,作为注重形象的眼下的人类社会,我像是个极端的另类,始终被人小觑,始终被人不屑,由讲我髭须的长短,到讲我的长短。他们每每跟我讲话,在问我的姓名与年龄之后,第三句保准是,“才这么大岁数就留胡子,不好看,赶紧刮了吧,现在哪儿还有留胡子的呀,影响形象。对了,你为什么要留胡子呀?”
   为什么要留胡子?因为我是男人。就因为这么一个理由,我直到现在都不曾刮掉髭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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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散文以髭须为线索,讲述了自己为体现男性特征而留髭须,这一份外在形态的坚持也是保持独特自我的内在精神性格的体现,母亲的规劝并不能改变我的想法,外人的评判也无法影响到自己的取舍。作者把十多年前的自己与今天的自己进行对比,十七八岁时,认为有文,有才,有髭须,有性格,才符合文学家的基本要素。十多年后的现在才明白文学家也是要吃饭要花钱的,总不能饿着肚子空谈文学、空著文学吧。而作者跟十多年前一样的还是那个固执己见,执着梦想的文学家。只是不再清高孤傲了,该去融入社会。笔触会苦、会痛、会悲、会怒……而作者自己,却再也不会哭。心未变,髭须也未变。这一份坚持与融入,让再别家乡,回到北京继续谋生并坚守创作梦想的作者更平静而充实。一篇很真诚的心灵独白!感谢精彩创作,推荐共享!【编辑:心灵飞鸿】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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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心灵飞鸿        2018-05-07 07:07:10
  为梦想而坚守,痛并快乐着!冰心家人一如既往与你同行!
勿忘本真
回复1 楼        文友:孙鹤        2018-05-07 07:31:51
  感谢姐姐一大清早就辛苦编辑我的文章,感谢,遥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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