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县教育局局长马是又正在市里参加关于国家公职人员、特别是科局级领导干部人员，禁止利用手中的职权进行贪污受贿、收受他人金钱财物的会议。会议非常严肃，会场要求很严格，参会人员在开会时不准开手机，或只能开到震动状态。不准在会场内抽烟，不准在会场内交头接耳，不准伏在会议桌上无精打采，整个会场有记者和有关人员在拍照，不准出现影响会议的举止言行。参会后，马局长显然没有忘记这一点，因而把手机开到了震动状态。而马局长开到震动状态，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一是为遵守会场纪律，二是为了方便夫人随时报告家里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这天上午会议只开到一半时间，夫人就打来了电话，马局长的手机就已经震动了。好在马局长身边的座位空着，没人坐，他便顺势低下头，在会议桌下低声地与夫人通着电话。
　　 “嗯，什么事？”马局长问夫人。
　　 “为解决学位之事，张三已经来咱家二次了，也交了四万元的办事费用了。”夫人答。“同时，为了区别交费的次数，防止人多了搞错，我也在来访的人员名单中做了些符号，交一次费的我用篮笔在他（她）的名字下画了一个三角圈，二次的画二个。张三已经交二次了，我画了二个三角圈了。”
　　 “嗯，知道了，要特别小心，不要出乱子，这不是开玩笑的。我正在开会，不准听手机。”马局长急速地把话说完，并警惕地叮嘱着夫人，便把手机放下了。
　　 “你就放心吧。”夫人微笑着回答完后，便也放下了电话。
　　 近年来，由于学校学位紧张，很多人都用金钱、熟人关系等等，通过各种渠道，运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为自己的子女谋求学位，特别是一些重点学校的学位。这样的学位要想找到一个是很不容易的。另一方面，如果一个老师想从一个比较差的学校调入一间比较好的重点学校，或是从乡镇的学校调入县城的学校，或是局内的职位任免，人事变动，等等之类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都必须经过局长这一关。这样，局长就大权握手中财源滚滚来了。
　　 这天上午，马局长开完会议后，提着个文件袋正在大街人行道上行走着，好像想去办些什么事。街上人来车往，声音嘈杂，迎面有熟人走过，与他打招呼，马局长礼貌地回应着。马局长中等身材，皮肤稍黑，不胖也不瘦，一米七三的个头，跟平常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油头粉面，没有肚肥脑光，也没有非常讲究衣着，但遇事时会有些许的急燥，特别是他手下的员工，工作时如不麻利顺手，他就会显出这个特点。说话的声音变粗了，也变急了，脸上的皮肤好像抽紧了很多，眼睛也发光了很多，显得很不耐烦，也显得有一种凌厉的气势，他手下的员工若面对这种神情时都有些紧张兮兮的。
　　 眼下，马局长要开一个多星期的会议，现在才是第三天呢，因而夫人就总要在三五天的时间里向马局长报告一下家里的情况。并记好来她家的人员名单和做好交办事费人员的标记符号等等。
　　 阳光晴好，风和日丽。又过了二天，当会议开到第六天时，在上午里马局长又接到了夫人的报喜电话：
　　 “李四的爱人要从乡镇下面的学校调入县城的第四中学，有熟人带着他来，并交了五万元的办事费了。这人出手很大方，我很高兴。”夫人很是兴奋地在电话里说着。
　　 “一定要注意处理好，不要麻痹大意，现在上面正在严查这种情况，查得很紧。”听到夫人的话后，马局长非常严肃地对夫人叮嘱着。
　　 “嗯，知道了。”夫人应道，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就放下了。
　　 局长夫人是局办公室人员，穿戴合适，没有使人讨厌的妖娆和时髦，也没有与人格格不入的傲慢之气，在局里同事眼中没有什么引起人们的非议和不好感。大男孩已经在外地读大学二年级了，小女孩正在本县重点学校读高二。这天她下晚班后回到家中，心情特别的好，她想着上午告诉老公的事情，想着隔三差五天的，就有人大把大把地往她家里送钱来，壹仟、贰仟元的物品还是小意思，不希罕，看不上眼，她要的是上万元以上的现纱。她站在窗台边，眼望着远处，心中在不停地想着，想着生活的美好，想着将来的香甜，想着以后生活的丰厚与潇洒，想着以后有那么多的钱用也用不完，她开心极了。斜阳的余辉从窗台的防盗网中射来，照在她那保养得很好且白皙的脸上，她用手理了理披肩的长发，晚风轻轻地吹散着她馨香的体味。在不知不觉的惬意中，她竟然轻轻地哼起了歌来。
　　 女儿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来到母亲的身后便叫了一声：“妈，我要吃饭去晚修了。”母亲才猛然醒过神来，急忙回应道：“嗯，去吃吧。”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后，她也回到室内与女儿一起吃晚饭了。
　　 饭间，女儿不是很喜欢吃鱼，但她却很喜欢，因而她总是要女儿多吃些，说对身体很有好处。说着说着，她的脑中又想起了这鱼的来历来了，这鱼甚至使她感到很后悔的呢。就在她老公十多天前出差去外地办事时，这鱼就有人送来了。
　　 这鱼也是别人为了找她老公调动工作而送来的。送鱼的人说是什么珍贵的鱼，很滋补的，鱼叫什么名字，她忘记了。但很香，很名贵。鱼有两条，每条鱼肚中都藏着一万元的人民币。但她不知道，送鱼的人当时也没有告诉她，怕她知道后不肯收下。由于鱼很大，她也暂时不想吃，因而便把鱼放到冰箱中贮藏着，待想吃时再拿出来煮来吃。
　　 一个星期以后，她从冰箱中发现好像鱼有些变味了，觉得两条也太多了，吃不了，便把一条当垃圾扔掉了。怕被别人看见，便用塑料袋装着，和一些垃圾混在一起，放在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谁知道过了不多久，就被正在楼下捡破烂的阿婆捡到了。阿婆捡到这条大鱼后，高兴到不得了，便拿着这条大鱼回家去了，破烂也不捡了。
　　 局长夫人把大鱼当作垃圾丢掉后的第二天中午，送鱼的人打来电话告诉她，说鱼肚中各藏着一万元的人民币，叫她把钱取出来，不要把钱弄坏了。她听到这话后，心中一惊，后悔极了，但又不敢声张，只好自己恨恨地忍受着，自己埋怨着自己。她放下电话后，便急忙地跑到昨天丢垃圾的地方，想找回那条大鱼，但那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好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家中。到家后，便把在冰箱中贮着的那条大鱼拿出来，割开鱼肚，从鱼肚中取出了用透明胶袋包裹着的一万元人民币。
　　 时间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这件事她就这样自己偷偷地忍受着，也不敢告诉她的局长老公，但她的心中总是感到很不舒服。
　　 几天后，马局长在市里开完会后回到了家中。有一天，局长突然从外面听到有这样的一件事：说是某某局长家中把一条轻微变味的但还完全可以食用的大鱼丢在垃圾桶里后，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婆婆捡到，婆婆拿回家大饱一餐后，还在鱼肚中发现了一万元人民币，把阿婆乐得一夜也没睡好。这事外面街头巷尾都已经传遍了，人们议论纷纷的。
　　 于是，马局长便问夫人，说知不知道是那位局长家的事。而夫人哪里敢承认是自己的过失，要是被老公知道了，那还了得，便对老公说不知道。就这样轻巧而成功地搪塞过去了，而马局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了。
　　 好在这件事疯传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夫人便又安心地记好她的来访人员名单和画好交办事费人员的三角圈了。
　　
　　 二.
　　 李四为了把爱人调入县城的第四中学，上一次在熟人的带领下踏进马局长的家门时，已经交了五万元的办事费了，在等待了一个月后，还是没见有什么动静，于是，心急如火。但又不能经常打电话去问，他的日子过得真是如坐针毡。在难捱的等待里捱过了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抵不住了，便又东借西凑筹足了五万元，第二次踏进了马局长的家门，心里想着豁出去了。马局长和夫人见李四再次携钱而来，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好言好语，好声好气，一切都好办，马局长还亲手泡上好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李四的身边亲自把茶斟在李四的杯中。在温馨融洽的氛围里，李四又拿出了借来的五万元。局长夫人接过李四递过来的钱后，便高兴地回到房间里拿出交钱人员名单，在李四的名字处用蓝笔再画上了一个三角圈。但因李四每次交的数额大，所以，夫人便又在三角圈处做了一些加重的符号。
　　 李四饮了茶，给了钱，又对局长说了必要说的话后，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觉得再呆在局长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便在一切都好办的气氛中离开了局长的家。局长和夫人还亲自送到了门外，言语是那样的好说和客气。
　　 王五把二万元人民币放入鱼肚中，和鱼一起送到局长家后，也在等待着局长的回音。王五的女儿是当老师的，因女儿的那间小学不够理想，所以想调女儿进入比较好的县城第二小学。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声息。他在等啊等，心里也非常着急。他想，可能是二万元还没够吧。
　　 张三为了让孩子能进到重点中学学习，已经两次踏足局长的家门了，也交了四万元的办事费了，眼看着新学年就要开学，局长那里还是没有什么表示，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没办法，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他又带着二万元，第三次来到了局长的家。在表示新学年就要开始了，自己的心情非常焦急，请局长尽快帮忙解决的话题下，张三又拿出了带来的二万元。局长夫人见钱眼开，一手接过张三的钱后，便径直走入了自己的房间，在抽屉里拿出画着三角圈的人员名单后，用笔在张三的名字下再画上一个三角圈。这样，张三来三次了，也已经画有三个三角圈了。局长为张三把茶斟满后，语气平和，缓缓地说：“放心吧，在开学之前，我一定帮你把这事办好的，请你放心。哦，请喝茶，请喝茶，这茶很好喝的，是好茶喔。”局长用手势动作很礼貌很热情地请张三喝茶。
　　 坐聊了一会儿后，局长想送客了，便叫夫人拿了一包不知是谁送的糖果和一些水果放入塑料袋子中，很客气地硬要张三带回家，张三见自己焦急的心情已经向局长表达了，钱也给了，局长也已下逐客令了，再坐也没什么意思了，便起身告退，离开了局长的家。
　　 太阳总是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在西边的晚霞中降落，那落霞的余辉在云朵里拼尽全力地挣扎着，但过不多久便没了光亮，轻轻的一天就过去了。标显时间的闹钟也总是在滴滴答答地向前奔跑着，不停也不歇的，也不管人们的心情如何，是好的，还是坏的。而有求于权势的人们，在这日夜奔跑的时间里，他们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在急切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好运的降临，也等待着好事的到来。
　　 半个月又过去了，新学年已经开课了，而张三的孩子却没能如愿地进入到理想的学校学习。李四的爱人也没有被调进县城的第四中学。王五的女儿也没有调入第二小学。甚至连何六的侄女要求调个班也没有做到。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谁也没有等到好运的惠顾，谁也没有等到好事的到来，但借来的金钱没有了，有的只是一身的债。
　　 大约一个月后。突然，有一天，市纪委有两个人不知什么原因去走访了上次在垃圾堆里捡到大鱼的那位老婆婆，调查捡到那条鱼和钱的详细经过。于是，老婆婆便如实地将详细情况向两位领导作了述说。老婆婆说：“那天上午，我正在教育局宿舍楼附近的垃圾堆处捡破烂，突然有一个女子手提一个里面装着东西的大胶袋子从楼梯口走出，并将它放在了垃圾桶里，我走近垃圾桶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一条大鱼和一些垃圾，我便高兴地取出了大鱼闻了闻味道，觉得这鱼还可以吃，只是味道有些变了。我把大鱼带回家后，便切开鱼肚整理干净后准备煮来吃，谁知在我切开鱼肚时，却发现了一个用胶袋子包裹着的东西，我拿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大扎的人民币，我高兴极了。”
　　 “里面一共装有多少钱呢？”纪委来调查的人问。但婆婆不肯说了，因为她怕这两个人把钱要回去，她望着眼前这两个人，说：“这是我捡到的，你们还想要回去吗？”调查的人说：“不是的，阿婆，你不要怕，我们只是想调查清楚的。”阿婆才很不情愿地低声地说：“我数过了，总共是一万元、”
　　 “你认识丢掉大鱼的那个女人吗？”来调查的人问。“不认识，但我听别人说她是教育局马是又局长的夫人。”“嗯。”来调查的人应了一声，便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了。来调查的人还问了一些其他有关方面的情况，问得很详细，并一边问一边记录着，大约半个小时后，市纪委的人才离开了婆婆的住处。
　　 案件经过一个多月的明查暗访和多方面的取证后，市纪委已核实了教育局局长马是又利用职权之便受贿，非法收取他人金钱财物的事实，并确认他违反了国家的有关政策和规定，已经构成了犯罪，而且情节很严重。
　　 他们所收取金钱财物的人员多达几百人，现金五百多万元，还有名烟，名酒，名茶等等物品一批。因此，马局长和夫人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在半年后的某一天，阳光晴美，空气清爽。在监狱的铁窗内，马局长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清爽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深深地忏悔着，忏悔着自己所犯下的大罪，也忏悔着夫人所画下的一个个贪婪的三角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