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守望花开】足迹(散文) ——初涉财务
1973年的春天,我满18岁才几个月。大小队干部往家里跑了好几次,目的是动员父母同意让我担任小队会计。父亲在1965年社教运动前曾担任过副队长,在社教运动中不可避免地受过整,一直都心有余悸。
经不住两级干部的反复动员、说服,最终还是同意。我呢,未置可否,当不当都无所谓。
上一任会计大我8岁,已经干了8年。交接手续很简单,老会计给了我一本小册子,算是财务会计制度(不是正式出版物)。同时辅导我记了几笔账,我就算正式接手小队会计。
虽然是一项新工作,可我并未感到压力。平时爱看书,接受新事物快是我从小以来的特点。
当时农村实行的是以小队为核算单位,社员劳动记工分,年底决算分配的制度。
经过一、两个月的记账实践,很快掌握了日常业务的会计处理。农村会计实行的是:以现金、实物为主体的收付单式记账法。每发生一笔经济业务,要在现金、实物账和相对应的分类账同时进行登记。
当会计就必然要用珠算,我便捡起了小学4年级学过的加、减、乘法。只是除法还一时不会。一次去供销社买化肥,在图书柜台看到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其中有关于珠算“减代除”的介绍,便买下了。我回到家,吃完饭,上工铃声尚未响起,就利用这段时间,照书练习,不大工夫就会了,此后一直使用了几十年。
全小队280多口人,六、七十户家庭,夏季分粮,排队按家依次分到户。我先测量好麦堆体积,折算成重量及人均应分数量。每户先称口袋重量,装好麦子再称毛重,然后计算出退补重量,得几次称重。我组织好保管员、装粮食人员等几个人紧密配合,有条不紊。一晌时间(大概3-4小时)全队各户可分到两轮粮食,效率相当地高。
有次,正在分粮,一位女社员娘家父亲帮女儿家分粮,看了我们整个操作过程,深有感慨地说:“我旧社会就做生意,算了大半辈子账,还未见过左手打算盘,速度竟如此快速!”
上任会计两个月后的5月份,公社通知举办两级会计业务培训班。隔壁二哥见我说:“听说培训后还要考试,你不怕吗?”我不假思索地告诉他:“人家给我培训,我只接受培训,领会培训内容还能有啥困难!”
事实上,在培训班结业考试中,我取得名列前茅的好成绩。经过培训班系统学习,我基本上系统地掌握了农村会计核算过程,工作能力有了更进一步提高。
担任会计,配合我工作的出纳员是小我一岁的女孩,当初好多大人都替我们担心,怕我们搞不好会影响到全队人的经济利益。
每发生一项经济业务,我们都认真反复计算,做到分文不差、账账相符、账表相符、账款相符。有时和出纳对过账后,隔两天她又提出问题,我就与她一起,共同重新算账,再次核对,直到她完全放心、满意。这种现象只是在上任不长时间出现过几次,随着业务技术的不断提高,以后出现的次数就极少了。
上任初期,几次发生账簿结转不平,检查了好几天也发现不了问题,我就采用“正查法”,即由原始凭证到记账凭证,由记账凭证到账薄、报表,不厌其烦,反复查找。直查得眼花缭乱,头昏脑胀,不查清原因决不罢休。
受过了几次挫折,慢慢地有了经验,出错率就低了,即便有错也能很快发现问题。会计工作,查找错误也是一门学问。
开始生产队没有办公桌,会计资料就放在一只纸箱里,不料被家里新买的小猪把记账凭证咬得乱七八糟。经过检查,虽然碎了,但碎片都在,只好花时间下功夫,一张一张地拼对完整、黏贴完好。
农村会计不是专业会计,有业务时办业务;没业务时和社员一起参加劳动。除干好会计业务外,生产队一些采买等与经济有关的事项都是会计的份内事。
夏季交公粮,秋季卖棉花,到供销社和县上买化肥等大都是我主办或牵头去办。
春季,牲畜没草吃,要在外村(地)买麦草,我和赶马车的社员一起去过称、付款,一车一车地买回。
群众春季粮食接济不上,在塬下灌区统一借粮。一大早,我骑上自行车,带着算盘,提前赶去。通知借出粮食村群众提前集中粮食,过好秤。马车一来,装上车就走,以便及早运回。
队长是位一字不识的文盲,每次报销凭证,我都如实汇报,他认为真实合理就盖上私章。他在任期间,我们未发生一次口角或互不信任的现象。
年终决算是对会计工作的一次全面检查和考验,包括工作能力、平时基础工作的准备情况等方面。
往年决算,要抽4-5人帮忙算账,时间也多在两个月以上,甚至还有专门生火盆的。
因为我平时账务都做到日清月结,资料积累完善,第一年决算就我一个人,只用一个月就决算完毕。期间眼睛长时间盯着数字不停计算、记账,以致出现眼睛干涩、乏困。这时我就利用休息时间看看书,缓解疲劳。《马克思传》正是在此时阅读的。
决算结果公布后,群众纷纷围观。凡有不明白的问题,尽管提出,我都耐心解答,以至人人口服心服,取得全体社员满意为止。
通过一年会计实践,我的钢笔字书写也有了显著改善。最感觉明显的是账本后边字比前边写得好!
1974年春季,当地农业银行营业所主任老吴同志到我们村检查会计工作,(农行对农村会计有监督之责)看了我的账簿后,激动地说:“农村会计就是要让年轻人干,这个队的会计工作在我们管辖的两个公社是最好的!”
我们大队书记也经常在大会上表扬和肯定我的工作,其实我倒不觉得有啥特别的卖力或费劲。多年后我才慢慢认识到,这是因为从小父母对我及自己本身要求较严的原因。
也是在1974年3月底,县上举行部分乡镇两级会计业务培训班,共300余人参加。我担任会计已经整一年,思想上感到非常轻松。一次大会讲课,老师正讲着,问全体学员90斤中级小麦,单价0.138元,谁能算算是多少钱?
我当时尚未取出算盘,过了十秒钟,没一人报出数字。我一下子从书包里抽出算盘,右手拿算盘,左手三脂合拢,在算盘梁上一划拉,栽上“9”,三九二十七、八九七十二、一九得九,第一个大声报出:“12.42元。”
全场会计人员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挨着我坐的农行职工老郝忙问:“你怎么算的迟,反而得数出来早?”我小声地对他说:“我只栽被乘数,乘数记在心啦。”
学习期间,每次业务测验,我都第一个交卷,分数没低过前3名。从中我体会到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担任会计的头一年,和几名社员(其中有我的父亲)到毗邻县一家油坊兑换食用油,我负责联系算账。油坊会计50多岁,算账不慌不忙,业务很熟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不由得称赞说:“老同志挺麻利的!”谁知他竟高傲地说:“哪来那么多闲话,没本事能坐在这儿算账!”
我本想反驳几句,可我父亲偏偏在场,我只好尴尬地啥也没说,但心中怨愤一直压抑了几十年。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既没在父亲面前说起过,也未找过哪位老同志,(可能他早已不在人世)但这一场景一直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随着业务能力的不断增强,我在会计人员中的威信也相应提高。本大队一初任会计,不能独立处理日常业务,请我协助。我抽时间,几次到他家里帮忙辅导,直至弄懂、弄通。
还有一会计公社开会途中意外身亡,大队派我前去结清原会计账目,辅导新任会计全面地掌握有关业务,达到了独立胜任工作。
队上调整自留地也是我的任务。一般来说,正方形、长方形地块都好划分,但梯形地块划分就不好算了。人人都知道梯形面积计算公式:上底加下底乘高除以二。但是只知一底边尺寸,划定一定面积土地,根本就不知道另一处在何处丈量,就成了难题。经过反复研究,我摸索出一种较为接近实际、又简便易行的办法,非常实用。
1975年冬,公社为改变当地长期干旱、水源短缺的困局,决定在境内赵氏河上修建一座水库。各大队都大上劳力。我也被抽调去了水库工地。
我到了工地后,连指挥部(大队一级称连)分派我担任考勤员,每天对全连所有人员出勤情况进行现场登记,据以作为年终分配依据。
活不重,早、中、晚到各施工现场核实出勤情况。问题是工地不在一处,分布在沟道里各个角落,就需要一天几次奔波在沟道与塬上之间。当然对一个小伙子来说,算不了什么,勤快一些就行。
可是好景不长,开工没几天,连部唯一的一名技术员,因老婆有病,请假回家,一去不归。他刚一走,连长让我代替其工作,我没说二话,就兼职干了起来。谁知一兼就兼了3个多月,也没因兼职多记工分。我从没对领导说过一句抱怨话,这个兼职直到春节前放假。
每天不分早晚,沟上沟下,跑个不停。大坝上土,昼夜不停工,取土处开挖之前先丈量记录,干完活再丈量计算实际取土量。
坝面上土时,各排装满土的架子车一排排地停在旁边等待上土,急得近乎发疯!谁先上土,并且上得快,就可少出许多力气,上土快的一方必然会在两侧形成斜面,实际上就减少了运土量,如果两侧都上得快,夹在中间的一方就增加了土方量,干得再快也跑不到前边。
全连劳力都在跃跃欲试,我就得尽快算出坝面总宽度,用总劳力平均,按各排实际人数算出应分配任务。我站在中间,手拿算盘,依据丈量人员报出的数据,不慌不忙,快速算出结果。慢了后边人就会提意见,这对我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工地生活是繁忙的,也是快乐的,到处都能听到广播喇叭声与劳动的热烈场面。有次休息,播音室找我,让我给大家来一段口琴独奏,以活跃气氛,我欣然应允,吹奏了一曲《红星照我去战斗》、一曲《颂歌献给毛主席》,受到了大家的称赞。
工地也召开大批判会。一名社员把冻土块垫在了坝面,被指挥部发现了,认为属于破坏行为,要在全营大会上进行批判教育。连部要我代表发言,可是会都开始了,我还忙得没有准备发言稿,于是就让大会主持把我安排在后边。前边的发言批判,我在下边写发言稿,最后上台完成了发言任务。
紧张、繁忙、愉快的几年会计工作,转眼间就过去了,但我没有虚度自己的青春年华,以积极的生活态度、严谨的工作作风,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扎实的工作技能,为以后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厚实的基础。
算法是:0.138×90=0.138×(100-10)=13.8-1.38=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