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花飘香的夜晚(小小说)
翠翠早早地关上了前后门,洗完澡,辅导儿子金龙做了一会儿家庭作业,要儿子回他独自的房间看课外书,自己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韩剧。屋外有人敲门。
翠翠,打牌去!吴百拖要我来喊你的。
是东头的赵木匠,与她一条边住着的,隔三户人家。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沿沟渠而居,整整齐齐的,屋挨着屋。翠翠家住在西当头,原先,站在门前宽绰的稻场里,是可以望见往东去几十户人家门前的物像,有谁家屋里来了客,谁家屋里的夫妻在吵架动手脚,都看的一清二楚。自从隔壁的吴百拖在两家稻场的交界上横做了两间厨房,翠翠家便被生生隔在了一边。但这也好,隔断了外面的嘈杂,等于是闹中取静。
赵木匠已近五十,曾做过多年的木匠,木工不吃香后在村里买了一口渔塘喂鱼,也在渔塘边修了房子,平时与妻子忙着喂鱼,很少回老屋。老屋是陈旧的三间平房,值不了几个钱,一直没有卖掉。门前沟渠那边,他家有一块橘树园,时值四月,橘树盛开着簇簇白花,香喷喷的,赵木匠要来打药追肥,在橘园里有几天忙碌,晚上就不回渔塘了,在老屋里睡。吴百拖就喊赵木匠过来打夜牌,也喊翠翠,三人正好凑成一桌花牌。
吴百拖比赵木匠大五岁,开了一辈子手扶拖拉机,帮农户运砖瓦拖粮食棉花等等,后来大多数农户自己买了小三轮,他基本失业,没有随大流去南方打工,而是在家帮养殖大户喂龙虾,早去晚回十分清闲,也无官无管,老婆去城里招呼孙伢去了。
翠翠是去年冬回来的,在广州某服装厂与丈夫打工好几年,收入不错,而儿子要读书没人照料,又没有老人在家。她出嫁来到金家,没见过公爹公婆。公爹公婆辞世时丈夫金老六还没成人。没有办法,翠翠只有将儿子送到娘家,请娘家二老照护。娘家二老只有六十多岁,年龄不大,也力量,在家照护亲孙儿,好让儿子媳妇在外安心打工。照护外孙,二老也乐意,反正在照护孙儿,一只鸭子是一赶,一群鸭子也是一赶,再说自己的儿子和姑娘,手板手心都是肉唦。翠翠怕媳子有意见,没年付了五千块钱的照护费。而媳子还是有意见,说二老偏心,对外孙子照护得周到些热心些,对自己亲孙子不管不问,不然亲孙子读书怎么这么差呢?便对二老横加指责,说长期如此你们就去姑娘家住,谁受益谁负担,吃里扒外肯定不行。二老泪水涟涟,说两个孙儿他们从来就没分过彼此,那来分心一说?孩儿读书行不行是先天的造化,就像家里喂的猪,小时捉进门是一模一样的,同娘所生,白灿灿的皮毛,胖墩墩,头齐尾齐,关在同一个猪圈里吃同一槽里的食水,长着长着就长出了区别,肥瘦大小迥异。媳妇在家里是霸王,有绝对权威,儿子都惧他三分,二老不敢继续争辩,只有给翠翠打电话,你们将金龙接回去吧,我们管不了了。
于是,翠翠与丈夫好一番纠结,最后决定由翠翠回老家照护儿子。儿子金龙正读小学三年级,年龄太小,没人照护不行,只有等他升到初中,安排他到老师家住读,翠翠再出门打工,与丈夫会合。
好在学校离家并不远,两三里的路程,若不是起风下雨,基本上是不需要她翠翠接送的,只是每日管儿子的中晚饭,早餐他在学校吃。翠翠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原来的几亩承包地一直转包给别人耕种。闲得慌,又是乡邻相邀,吴百拖们喊打牌不好拒绝,都欣然赴约。有时在吴百拖家里,有时在赵木匠家里。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晚上。晚上时不会超过半夜,让儿子在一边做家庭作业,有时儿子做着做着躺在桌上睡着了,散场里由吴百拖们抱起她儿子送她们回家。儿子越长越沉实,她几乎抱他不动了。
而今天赵木匠来喊,翠翠不好直接拒绝,毕竟是乡邻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便委婉地说,打夜牌头疼呢,第二天整天没得精神,要打就白天打吧。
他们白天忙,极少有时间打牌,反倒是村里的婆婆爹爹们多,常常吆三喝四地凑在一起打小牌,几张花牌捏在手里要拉扯半天。翠翠有时候也去配配腿,完全是消磨时光。与吴百拖们打牌当然有味得多,是一种智力游戏,除了运气,拼的是脑筋。牌要打的大些,翠翠年轻,头脑灵活,赢钱的时候总在多数。而今晩却不想去了。赢钱她是喜欢的,钱多了又不咬手,还可以减轻丈夫一人的负担。她辞工回家,丈夫一人工作,一养三,负担不轻。主要是吴百拖。唉!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亏她平时喊他叔呢。打牌时,竟然在桌下摸她大腿。晚上,打牌散场后,他坚持要送她娘俩回家,明显就有强暴她的意图和冲动。
以为她翠翠是很随便的人呢。她与丈夫金老六是有感情的,在高中时开始谈恋爱,直到走到婚姻的殿堂,至今感情深厚,从来没吵吵闹闹过。这也得亏老六性格溫柔敦厚,处处让着她。
想到了老六,心里突生爱恋,过完年后,老六一去三月有余,端午他该放假回来一趟吧?这样想着,她关掉电视,点开手机,与老六开始视频,双方面对面通话,说着说着有泪珠从眼窝里掉了出来。
老六说你哭么事呢?
这一问,牵出了她更多眼泪,一时哽咽,说就是想你。
视频了一个多小时,七扯八拉说了许多才按停。时间不早,关掉客厅里的灯,进入卧室,拉开靠前的窗帘,一阵浓烈的橘花香扑面而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又拉上窗帘,上床熄灯睡觉。窗帘应该打开的,通气,还有花香,但经常有不明身份的手电光射进来,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刚躺下,有人轻敲窗棂,压抑着喊,翠翠,翠翠……开门!
翠翠一骨碌挺起身,粗声问,你是谁?
我是孙德贵,你开门。
原来是老东头的孙瓦匠,五十多岁,一个低眉鼠眼的家伙。翠翠想起他都恶心,吼道,你快滚!
孙瓦匠还在巴心巴肝地求她,我想你呢,翠翠,快想死!你在我心里就是菩萨……
翠翠不想听他啰嗦,扯起了噪门道,还不滚我喊人啦!
这一遭真灵,孙瓦匠怕张动了人,赶紧溜了。翠翠细想,今后要早些关门睡觉,而且前后门都得关紧。这些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前天也是,电视在放新闻联播,村里的龚自保挟着只黑提包,问她今年的水田种什么谷种?她的承包地转给别人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在她家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还没有提脚走的意思,翠翠不得已下了逐客令。龚自保那眼神,色眯眯的,恨不得一口将她翠翠吃掉呢!
孙瓦匠这一闹,她好长时间睡不着。到了半夜,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似乎听到房门吱呀的响声,突然感觉身体被大山一样的重物压下来,她简直喘不过气来,睁开眼,是一个人压在她身上,赤身裸体的,惊愕的她艰难地按动了床头开关。房间顿时一片雪亮。
是龚自保。
龚自保一脸淫笑。
天没黑他就进来了,藏在上面的暗楼里,夜静了他才下来……